仿佛衣服底下没有人似的。
这么快就睡着了?她才不信!
然后,她又开始为自己感到好笑......哪里来的错觉,真的觉得会有人类可以听到她的心声啊。
她逐渐冷静下来。
研究员废寝忘食,连续通宵,然后随便沾到哪儿就累得睡着了,这不也是常有的事吗。
算了,一起睡吧,她想。
“晚安。”她说。
......
化石可以安眠吗?
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化石不需要安眠,化石是死物,余非鱼也是死物,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到夏日蒸腾的热气在和她说话,被柏油路烫到变形的拖鞋底在和她说话,密集的灰蒙蒙的大气污染因子、狞笑的病毒、深埋地底散发着恶臭的垃圾,逐渐消融的冰川在和她说话。
还有被塑料垃圾纠缠的海龟与鲸鱼、瘦骨嶙峋的鸟,流着泪的南极熊、与北极企鹅......等等,它俩是不是反了?
余非鱼在梦中迟钝地思考着、倾听着、遗忘着,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世界,马上也要完蛋咯。
她也又要,再一次地,完蛋咯!
她感觉到,漆黑的石油开始蔓延,逐渐没过她,她开始下沉,沉入粘腻的、窒息的深渊,身体最终也成为那深渊的一部分,化成油、化成墨,她不存在了,然后又席卷到其它未被污染的地方。
好消息是,余非鱼醒了。
坏消息是,她特么真的在化开!
她慌张地左右扭动,原也只是本能,却没想到身体好像真的动了!外力对自己的约束正在变弱,她甚至很怪异地感觉到,身体各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
“我草!我感觉我好像要活了!”她在心里大声惊呼,又下意识地开始寻找林听的身影。
谁带她进来的,谁得负责啊!
林听早就醒了,正在一旁严阵以待,只是恰巧蹲在地上处理溶液,没有进入呆呆鱼化石的视线范围。
彩色大奶糖尽快兑完手上的东西站起来,走到鱼眼睛的位置,才出声,“马上就结束了,进度87%,我们都要继续加油啊。”
他将掌心贴上玻璃壁,停留了几秒,防护服后,面容模糊,却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
余非鱼莫名觉得他在看一个即将要出生的宝宝。嗯,自己就是那个宝宝。
“萨卡班甲鱼的生存适宜盐度还没有定论,我先按照自己认为最接近的推测来调配,一会儿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告诉我,好吗?”
余非鱼懵懵。
不是,这听上去还真是在复活化石啊?这么牛的实验他就一个人就这么做啦?
而且,告诉?怎么告诉?难道,她还能开口说话不成?
余非鱼试着操纵一下自己的尾巴,看接下来能否用激烈的弹跳来表达不适。
哦哦,懂了,科学家不是都喜欢用数据说话吗,肯定等一下会有各种各样的仪器给自己招呼上来,精密监控各项生命体征吧?
.......虽然很可怕,但是也行吧,总比一辈子一动不能动的好。
余非鱼于是躺平,开始静静等待“复活”。这感觉十分奇妙,就好像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等再一睁眼,就有人探头跟你说: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恭喜,你现在是个......是条鱼了。”
......
她掉了下去,坠入缸中。溅起的水花大片大片地打在林听身上。
还好防护服防水,他像一只大狗子,满不在意地甩了甩,便走向她,蹲下,正对着她的脸,然后摘掉了头盔,眼里溢出这实验室也装不下的星星。
“你好呀,终于见面啦!”他说。
“你好呀,终于联系上你啦!”另一个声音也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