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是村里教书的先生,听说是很远的城里来的。
他是和另一个男人来的。
那个男人是个农民,姓钱,名冬木。
钱冬木和夏枝来的时候就吸引了全村人的目光,一开始村里人都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后来发现夏枝教书很出色,钱冬木干活很有力气,夏枝笑起来温文尔雅透着书卷气,钱冬木笑起来老实憨厚透着纯真,一个像月光,一个像太阳,都是一样的帅气动人。见他们在村里安家,许多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以为只是俩兄弟,便托了媒人说亲。
媒人上门说明了一通来历,不知两人回答了什么,众人看到媒婆尴尬地回来,忙都上前问。
媒婆被问地急了:“别想了!他俩是一对!”
众人大惊,他们有的难以想象钱冬木看起来这么糙一汉子竟是个兔儿爷,有的完全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过日子。
有人不信邪也上门去去看,回来都带着或是震惊或是恶寒的语气,绘声绘色地描述:
“欸我跟你们说,我昨儿去他们家聊天,你猜我看着啥了?我嘞个去夏先生搁那做饭,钱冬木从后头去抱他腰!还掐了把大腿!你说说这不是我们跟媳妇做的事儿嘛!?”
“你这算啥?我经过他们家门,不小心往里一瞥,他俩在里屋亲嘴呢!”
“俩男的咋亲呢?!不觉得膈应啊?”
“嘿我咋知道?!”
“你们还真别说,夏先生白地跟冬天下的雪似的太阳一晒就要化了,那细框子眼镜一戴,长得比娘们还漂亮!怪不得招男的喜欢。”
“你喜欢你去跟他亲嘴去!”
“啧,我才不喜欢男的呢,有胸有屁股的女人才有味道!”
“诶诶诶,你们说……他俩上床咋上啊?”
“这,呿!我又没试过我哪知道?”
“不好奇啊?”
“好奇那玩意儿干嘛?”
钱冬木在地里干活,总有人在闲暇时问他:“欸,你跟夏先生真是一对儿啊?”
钱冬木嘿嘿笑着,小麦黑的皮肤竟还能看出来脸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的酒窝好像盛满了醉人的酒:“是,是啊。我们还拜过天地呢。”
“欸我去!说说,咋认识的啊?”一群一起干农活的男人各怀着心思围成一圈,小声起哄着,“说说呗!”
“就……我以前是江南那边大户人家的公子,夏枝是我家的教书先生。”
“哟!夏枝!叫这么亲热!”“你以前是江南那的公子!看不出来啊!”“快继续说说!”
“我跟他差了十岁,我十五六就,就,喜欢他呗……”钱冬木脸更红了,“家里人不同意,我就带他跑了。”
“啊?家业就这么放弃啦?从江南一路到这,不辛苦啊?”
“中途……是有些摩擦……但现在不了。”说着大家都看到了,钱冬木眼睛里闪着亮光,那是最纯粹的星星。“因为我爱他,我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那群男人看到他的眼睛里的光,都沉默了好一阵。
从江南到江北,好几千里的路程,足够一个十五六的少年长成二十的大小伙子。
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长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汉子。
这其间的变化带来的痛苦,非常人能想象。
自那以后,村里不怀好意说闲话的人少了很多,许多人每次听到有人嚼舌根“啧啧啧,俩男的在一起,想什么样子!”都会呸一声:“少说点儿的吧!人也不容易!”
夏枝挺喜欢这里的。
这里和柔柔弱弱的江南不同,人人都如火一般,热情张扬。
这里的孩童也很聪明,活泼好动。
第一天上课都兴奋地起哄着,但懂礼貌,会规规矩矩地说:“夏先生好!”
知道他和那钱憨头,夏枝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给钱冬木取的外号。是一对也没有恶意,只是好奇着:“先生,男的和男的也能成亲吗?”
村里女人大多泼辣,说话嗓门大:“哎!夏先生,我家这猴头真是麻烦你了!”
这总是吓着他,和她们一对比,老感觉自己才是女人。
那些男人们也是友善的,挑着水在小道上遇见穿着长褂的夏枝,都忙侧着身子让着怕碰着他。
夏枝很感谢,也很喜爱这些村民。
一天晚上,夏枝给钱冬木擦着刚洗好散着热气的头。
钱冬木光着上身坐在小凳子上,夏枝穿着普通的背心跪坐在床上。
夏枝看着钱冬木这个姿势,觉得好笑,一个壮实的大男人,规规矩矩的坐在小板凳上,怎么看怎么有趣。
“欸,钱憨头!”夏枝这么喊他,把钱冬木吓了一跳。
“怎么学了这个啊,那群小孩教你的?”
“对啊,多好听啊,贴切!”夏枝说着,一把抱住钱冬木脖子,又叫了一声:“憨头!”
“嘿!学坏了!”钱冬木转身抱住夏枝往床上倒,把夏枝严严实实压在身下。
“起来!重死了!”
“我不!”钱冬木故意埋在夏枝脖颈间,一呼一吸弄得夏枝耳畔发痒。
“快起来!痒死了!”夏枝用力抬着钱冬木的头,见纹丝不动,便一把伸进腋下挠他的痒痒肉。
“啊!作弊!”
两人闹来闹去到了深夜。
夏枝瘫在钱冬木怀里,百般聊赖地摸着钱冬木下巴。
“冬木,我们呆在这吧,不走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走了,太累了。”
“好,睡觉。”
“嗯,”夏枝哼着,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