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要这三卷书吗?”
“是。”苏绾绾垂眸道,“阿兄,就当宗政家只是把书寄存在我们这里,可好?”
“自然是好。”苏敬禾道,“扶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三千两我也不去找他要。”
苏绾绾对苏敬禾微笑。
苏敬禾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苏绾绾读了几日书,苏莹娘让人请来苏敬禾,低声道:“二弟,扶枝对那三卷书爱不释手,可她怎么不去上课?”
苏敬禾一边喝听竹轩的茶,一边笑道:
“老师说已教尽了腹中学识,再也教不了扶枝,愧领束脩,已辞去了。
“我看扶枝闲坐无趣,特意找了父亲,父亲这才命她协理家事。
“大姊,你有所不知,扶枝理家理得可好了,才两个多月,不知去了多少弊病——邹管事就是她发落的。”
苏莹娘坐在榻上蹙眉,良久方道:“扶枝已经及笄,按照阿娘当年的打算,是要送她去宫中读女学的。”
苏敬禾道:“还不是冲着百里夫人去的——当年百里夫人每旬都去女学授课。如今宫中女学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开蒙的东西罢了!不去也罢。”
苏莹娘沉默半日方道:
“二弟,过不了几日,我便要回吴家了,扶枝的事,我鞭长莫及。
“但她的天赋,你也是知道的——你只让她用这份天赋来理家吗?”
苏敬禾亦是静默,许久后问:“大姊有何想法?”
苏莹娘说:“我想让你送她去百里夫人处。”
苏敬禾睁大眼睛:“百里夫人已经闭门谢客多年,如何肯见她?”
“她会见的。”苏莹娘道,“她如今老了,圣人不再忌惮她。我上一回路过肖家,听见她在庭院叹息:‘我已有了春秋,满腹才华却如同这落花,碾做一地,无人继承。’”
苏敬禾迟疑了。
苏莹娘说:“二弟,送扶枝去百里夫人那里读书,是阿娘生前的心愿。”
“好。”苏敬禾最终低声应道。
过了几日,苏莹娘被父亲勒令回吴家。
苏绾绾握着她的手:“阿姊,你多带几个有力的仆婢回去。若姊夫要动手,你就让她们拦,再派人过来送信,我催二兄去接你。”
苏莹娘笑着应好,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吴筱静回了吴家。
再过十几日,苏绾绾始终没听见吴家送来的消息,想来吴仁道没有动手。
这天早晨,苏绾绾起身,瞧见窗外旭日东升,柳绿花红。
侍女上前服侍她洗漱,笑道:“小娘子,二郎一大早就来了,说今日不必理家,他要带小娘子出门。”
“去何处?”苏绾绾问。
“去肖家,拜访百里夫人。”侍女回答道,“二郎说,小娘子若有什么得意之作,可一并带去。”
苏绾绾一愣。
她收拾妥当,上了马车,苏敬禾仍旧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随行在马车左右。
“二兄。”苏绾绾掀开车帘,“百里夫人闭门多年,竟愿意见客了?”
苏敬禾骑着马,笑道:“百里夫人虽闭门谢客,但她的夫君肖公可是偶尔会外出交际的。
“我给肖家递了拜帖,言明要携妹拜访,肖家应了。”
苏绾绾心跳略微加速,说了一声“多谢二兄”,又端坐在车厢内,拿出自己的文章。
她太明白苏敬禾的意思了。天下最有名的两个大儒,一是百里夫人,另一个就是白鹭书院的山长。
白鹭书院山长一生都没有出仕,收下郁行安之后,就不再收弟子。
而百里夫人,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是高宗最为倚重的女官,曾被民间称为“女相”。
她的算学极为出众,主持过几项重要的水利工程,还曾掌管宫中诏令的草拟和施行。
苏绾绾拿着自己的纸卷,心想,二兄为自己如此费心,可自己写下的这些东西,能够打动百里夫人吗?
“扶枝,到了。”苏敬禾道。
苏绾绾下了马车,肖家的门房迎出来,笑着请他们入内。
很快,两人便见到了百里夫人的夫君——肖公。
肖公已近古稀之年,神色和蔼,让侍女煎茶。
苏敬禾和他寒暄半日,拿出苏绾绾的纸卷,委婉地表达想携妹拜访百里夫人的意思。
肖公早就知道他们的来意——肖家又没生女儿,家中只百里夫人一个妇人,苏绾绾过来,除了想见百里夫人,还能是为什么?
他只是因为老妻近来总是长吁短叹,又曾听闻苏家三娘的宿慧之名,才没有拒绝。
他接过苏敬禾递来的纸卷,笑眯眯的,没有应好,也没有应不好。
又聊了半日,他让儿子肖大郎过来接待,自己找借口离开。
肖大郎已经定了亲,他跪坐在苏敬禾对面,给两人倒茶。偶然抬头看见苏绾绾,只觉眼前一亮。
他连忙低下头,在心中不停默念未过门的妻子的名字,不敢再看。
肖公拿着纸卷去了自己的书房,看见郁行安,笑道:“还没走么?”
郁行安站起身,温和道:“老师命我每日过来拜访,肖公有事暂离,我不敢贸然告辞。”
郁行安的老师,曾是肖公和百里夫人的至交好友。
肖公摇头,明白昔日好友为何要派这个弟子过来了。
这样一个温和出众的后生,一连来了一个多月,他时隔多年的火气,早已渐渐消了。
他请郁行安坐下,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人想拜访拙荆。你也知道,拙荆多年不见客,我总要替她把把关。”
肖公一边说,一边将苏绾绾的纸卷从帙袋中抽出来。他眼睛有些花了,将那纸卷凑到直棂窗下,细细看着。
郁行安始终耐心地等待。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哄老师多年前的好友高兴。
他离开白鹭书院之前,老师说:
“老师一身学问,已尽数教给了你,唯有一事,我当年确实做得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