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大门。
半晌,屏风后一阵窸窣响动,只见一粗布黑衫的蒙面男子蓦然现身,他静静立于大殿内,双目如鹰隼般梭巡片刻,眉间隐有怒气渐生。
“这皇帝老儿东西倒是藏得严实!”
咬牙切齿地低声吐出一句,那人继续翻找起可能藏匿物品的缝隙。
早在宫人进行洒扫之前,他便已潜入殿内,一番涓滴不遗地寻找下来,却始终未有任何收获。
突然,男人停下揭画的手,似是心念一动,转头面向不远处条案上的那不甚显眼的玉壶,方才那宫人所举他并非没看见,本着好奇与试探之心,他伸手朝壶身触去。
余光骤然察觉有寒锋乍现,男人反挡不及,一个闪身朝旁躲去,壶盖经此一举倏然被扫落于地,伴着剑光挥动声“叮”地四分五裂开去,然而那壶身却是岿然不动,仿若被牢牢定在了案上。
蒙面人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却意不在反击,只拔剑欲挑那壶身,不料还未对准方向,便一瞬被来人刺中手腕,将剑生生挑离了手。
“愚不可及。”
血珠四溅间,蒙面男子这才悚然抬眼看向来人,稍显稳成的墨蓝衣袍覆身,却仍不掩其玉树之姿。那人面含冷色,以剑抵在他喉间不足半寸处。
数招之间,胜负已分。
“吕违心急,却怎派来如此一个废物?”
“原是我轻敌……”蒙面男人甚是不甘别过脸去,只听殿门处传来一阵颇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国师大人当真好身手。”
一身龙袍的天子缓步踏入殿内,画面霎时多了几分黄雀在后的意味。蒙面男人顿时瞪大了眼,当今圣上的到来令他始料未及,一时更是想不通,自己多日的潜藏谋算,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然而当他思及天子口中所指的“国师”,面前持剑之人的身份已然有了定论。
男人的目光逐渐转为愤恨。
元乾帝甫一入殿,身后跟随的侍卫便一涌而上,将那蒙面男子制住,迫他屈腿跪了下去。
被称为国师之人适时已收起剑,转身面向天子时,帝王面上早已不复来时笑意,眉间堆满阴沉怒气。
“堂堂皇室岂是你这贼子随意撒野之地?所来为何,从实招来,朕考虑饶你一命。”
男人听后却是不屑:“元乾老儿,大夏已灭,你以为你这皇位,还能坐多久啊?”
“狗贼,休得信口胡言!”
一旁的侍卫首领秦阙闻言,狠狠提起一脚朝他踹去。
顾及自己稍显莽撞的行为驳了元乾帝的颜面,等那男人受力倒下,秦阙又煞是熟练般单膝朝一旁的天子跪下,道:“卑职不顾圣面,请陛下责罚。”
“哈哈哈…….”
一连串诡异的笑声自男人口中发出,他侧脸躺在地上,面朝始终未发一言的国师,话里无不透着讥嘲,却是说给元乾帝听:
“陛下的侍卫好生忠诚,只是这…….”
尚未道出之语噎在喉间,竟化成一滩血水自男人口鼻处流出,变故发生得太快,只见那人如蛆虫般痛苦万分地扭起了身子,面上显出一副目眦欲裂之相。
周围的侍卫见状,将那人禁锢得更紧,生怕一个疏忽玷染了不远处的九五之尊。
男人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脖间青筋暴起,嘴里咕咕哝哝也吐不出个完整词句。
“卑鄙小人……不得好……”泣血咒骂从他口中断断续续地溢出。
不消半刻,此人再没了声息,就这么直直死在了众人面前。
“怎么回事?”元乾帝皱起眉。
“许是来时自行吞了毒,此时毒发而亡。”国师淡淡开口回道。
无人发觉之处,他隐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望向那倒地之人的眼中仿若淬入万丈寒冰。
元乾帝蔑声讥笑:“倒是个忠心的。”
眼神示意周身侍卫,他俯身拾起先前碎裂的一块壶盖碎片,不顾身旁秦阙欲言又止的阻拦目光,将那碎玉片托在掌心细细端详。
蒙面男人的尸体不多时便被抬出,元乾帝漫不经心地挥退了剩下的几个侍卫,大殿内再度恢复静谧。
“这白玉瞧着晶莹透亮,却终归有些形质干涩。”
屋内已稍稍暗了下来,向晚霞光迹再难寻,掌中碎玉前端泛着一层瑰丽又黯淡的光彩,其余却陷于一片阴影下,显出恍如暮冬的凛意。
中年皇帝转身望向身旁面如冠玉之人,眼神中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听闻此玉遇水则淳,所谓‘得水而清,失水而涩’,想必那皎云玉定是胜它万倍……时卿,你如何看?”
“制玉一事,非臣专攻,还望陛下恕罪。”
时榭拱手答道,虽是道歉,语气却有些不咸不淡。
元乾帝反是又笑了:“好一个非你专攻!时卿,你明知朕所言非此,又何必现在装起了糊涂。”
顿了顿,帝王的语气带了些感慨,开口继续道:“想我东虞,福泽万民之地,为一枚素未见其身的玉璧竟将皇室也置于水火,如今看来,倒不知是否值当了。”
“值当与否,陛下早应有所决断。”
元乾帝的目光骤然变得犀利,道:“你且说说,这一出究竟又是何人所为?”
“是谁本不重要,无非皆处在陛下对立之面,伺机而动罢了。”
他的语气仍是听不出情绪,点到即止地说完,便不再言语。
这不免令帝王心焦,多了些倾耳拭目之态,急言道:“爱卿不妨畅言。”
在元乾帝眼中,面前青年虽行事态度令人难以完全放心,但贵在见识高深,于是每有事务商讨之际,他倒好似成了那放低身段洗耳恭听之人。
“敌虽不在明,陛下却大可将计就计,观一出鹬蚌相争之戏。”
“你是说……”
元乾帝愣了愣,反复揣摩着他话中之意,半晌,面色现出些不愉。
“不可。”他断然拒绝道,“若失玉一事传开,岂非也让皇室失信于天下?实在不妥。”
时榭闻言也不恼,只是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