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小姐害怕少夫人,早想到如此,我便多求神拜佛,盼少夫人早好了。
苇子来请时,雁回已将请安时穿的衣衫换了,只当是姐妹相处,作寻常打扮,笑着说:“我正恭候着呢,可不想让表嫂等我。”
“小姐有心了。”苇子行礼道谢,同桂子一起跟在雁回身后。
一路上桂子都感觉轻快得很,虽然因雁回在,她不能同苇子窃窃私语,但是并肩而行,共同走在宅院里,感觉好不新鲜。桂子忍不住悄悄对苇子说:“如你我伺候同一个人,多好玩呀。”
绍飞已命人在外间摆好了饭桌。见雁回进屋,立即拉起雁回的手引她入座,互相便直接免了行礼。
这个举动令雁回想起初见茜娘那天,瑕儿说的果然有理,不拘礼节才是真亲热了。
她便也自如坐下,听绍飞一一介绍着:“这是我娘家厨房自创的千刀鲤鱼,你一定要尝尝。这是厨子在东门县学的翻花肉,兴许你早在池家厨房吃过了,但我房里厨子绝对做得更有滋味。这是素炒什锦,为你我吃了肉菜解腻用,这是……”
雁回连忙道谢:“嫂嫂如此款待,雁回受之有愧。”
“哪里,你与茜娘和瑕儿待我最好,我自当多加回报,这么一顿饭还请不起吗?”绍飞笑道。“你道我娘家是不给钱财傍身?”
“不敢不敢。”
绍飞站起来为雁回布菜,夹了好些,都堆在她碗里,又说:“我父亲极疼爱我,生怕我在池家吃不惯饮食,非要让我带上厨子来。我娘亲还想让我将做各色菜品的人都带上一个,你说可笑不可笑,他们家哪里容得下这么多人?”
雁回眼看着绍飞袖里露出的金手钏儿。“是,是。嫂嫂娘家丰饶雄厚,雁回早有耳闻,敬佩得很。看嫂嫂今日穿戴便知道必定不凡,再看这桌上饭菜,当真是款待我了。”
听绍飞说得刻意,雁回坐在席上,只能顺从地时时事事奉承,一顿饭吃得虽说的确美味,但是费力得很。
谁能想到表嫂身体好了,竟是这种性子。雁回心中大呼上当。
暌违多日,终于落座在晚饭餐桌,绍飞仍兴致不减,当着池姨母的面还要拿家境说事。但此时雁回倒觉得比午饭放松了许多,因为绍飞在饭厅里夸夸其谈可不只是压自己一头,另有池家姐妹齐齐在座,她们也终究要听进心里去。
不过池姨母是指望不上了,她见绍飞精神如此好,正喜不自胜,也不言语,含笑看着绍飞。
果然茜娘最先忍耐不住,她举杯笑对绍飞。“可喜嫂嫂恢复得如此好,同我们几月来没说上的话儿都弥补了,嫂嫂家金门玉柱,听起来实在不尽兴,今后可带我们过去见识见识。”
不知是听不出来还是将计就计,绍飞当真继续说着:“可谈不上金门玉柱,但是我家光是堂屋里的柱子用料就不简单,更别说四处雕花刻画,可都是名匠人所作。你确实可随我去看看。”
那你怎么就嫁到这种人家,哪里匹配得上?雁回怕自己不慎酸言出口,连忙埋头假装吃着盘中餐食,其实只不过是用筷子挑拣,并不入口。
“光听说话就已听得饱餍了。”她暗暗对自己说着,抬起头来看向绍飞,果然仍在夸耀自家豪奢,越说越起劲,几乎有些手舞足蹈。
雁回又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瑕儿,想同她使个眼色,不料瑕儿也正盯着绍飞,微张着嘴,不时随着绍飞的话音略略点头,显然是听得入迷。
难怪她最中意你。雁回哑然失笑,无奈地摇摇头,瑕儿仍专注绍飞,丝毫未察觉到雁回的小动作。
用完晚饭,同众人一起送池姨母离席后,雁回也想立即回去,不料绍飞仍觉得不尽兴。
“雁回妹妹,我看你晚饭用得极秀气,想必是能容我再请你一杯茶。”
雁回心中叫苦不迭,连忙抓住身边的瑕儿:“你也同去如何?”
“哎呀!我倒是想去啊,可惜娘亲有事交代来着,分身乏术。”
见瑕儿已不能拔刀相助,雁回急忙去寻茜娘,却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咬牙暗暗嗔道,好你个茜娘,知道我现在泥足深陷,自己趁我不备速速溜了。
堇娘也道了别正要离开,雁回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问堇娘,总觉得二人眼下不过是点头之交一般,还未到那个份上。绍飞说的话其实耐心听着,稍用心吹捧几句,也能忍耐过去,如再加上堇娘,万一她也有什么不好相与的癖好,独自一人可招架不住。
“多谢嫂嫂美意。”雁回只得行了礼,随绍飞走出饭厅。
路上却比想象中要和谐许多,绍飞停止了家世夸耀,说起了当年如何与池洲盲婚哑嫁而又夫妇恩爱。雁回立即赞道:“也是因兄长与嫂嫂皆是好人才好样貌,因此这般称心如意。”
“雁回妹妹同未来夫婿必定也能情好同心。”
绍飞眼盯着雁回,心想,你可别忘了自己已有婚约在身,在我们家中只是待嫁,这可不是兴风作浪的地方。
雁回丝毫不知她是这般想法。听绍飞说起李公子,先是羞红了脸,又想继续赞美“主人家”,便对绍飞说:“嫂嫂吉言,我只盼李公子待我如兄长待嫂嫂这般,深情厚谊。”
怎地还提池洲?绍飞闻言十分不快,不愿再让雁回说起自家夫君,连忙找些旁的话来说。“别和你不成器的表兄比,你可再多些期望才是。”
“不敢不敢。兄长说李公子也是读书人,虽不好说比我父亲更有才学,至少能说得上话吧。”雁回原本只想敷衍应和几句,不料既然说起李公子,自己也越说越多,几乎将心中遐思全抖露了出来。
“不怕嫂嫂笑话,我是极不会说话的人,平日里如想同姐妹们多聊聊,也时常担心自己说话露怯,唯恐词不达意。如将来那人……能同我多说些话,彼此知心达意,倒也不求太多。”
还未到熄灯时分,雁回娇羞的脸庞在门前的灯笼映照下,如雨后海棠般艳丽媚人,绍飞见了心软大半,又听她如此憧憬,当下松了一大口气。想来丈夫也只是偶尔在家,这表妹很快也要出阁,怎会有不轨之事呢?
但她毕竟心高气傲,并不受后悔和愧疚的折磨,权当是身体虚弱又被下了猛药,自然有些不理智行为,适时弥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