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自己情思表露,羞涩非常。
衍望警觉:“你要去哪?”
衡云:“我说着顽的。”
衍望:“那你还是有地方可去,你说,你要去哪?”
衡云:“我哪里有地方去,若是无处可归,就出家去,你要追到佛祖面前去揍我?”
衍望:“你去哪出家?不许去!你得跟我回家,我府里可没公公婆婆管我。”
衡云:“你敢要我去,只怕我没命去呢。”
衍望:“就是阎王收你,我也要跑到阎王殿前。”
衡云看着她,很希望这是两厢誓言,但想到她的年岁,因怕自己伤怀,只得心中暗道她是稚子言语罢了。
衡云:“自去秋以来,常忽忽如有所失。于喧哗之下,或勉为笑语,闲宵自处,无不泪零。乃至梦寐之间,亦多感咽离忧之思。绸缪缱绻,暂若寻常,幽会未终,惊魂已断。虽半衾如暖,而思之甚遥。一昨拜辞,倏逾旧岁。长安行乐之地,触绪牵情。何幸不忘幽微,眷念无斁。鄙薄之志,无以奉酬。至于始终之盟,则固不忒。鄙昔中表相因,或同宴处。婢仆见诱,遂致私诚。儿女之心,不能自固。”
衍望一下子听进去了,少女之心、闺阁伤怀大抵是一样的。
衡云:“君子有援琴之挑,鄙人无投梭之拒。及荐寝席,义盛意深。愚陋之情,永谓终托。岂期既见君子,而不能定情,致有自献之羞,不复明侍巾帻。没身永恨,含叹何言!”
衍望:“没身永恨···自献之羞···真的让人如此吗···”
衡云:“倘仁人用心,俯遂幽眇,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如或达士略情,舍小从大,以先配为丑行,以要盟为可欺,则当骨化形销,丹诚不泯,因风委露,犹托清尘。存没之诚,言尽于此。临纸呜咽,情不能申。千万珍重,珍重千万!”
衍望:“这个男人没长心,她还要为他守诚,还要她珍重,若是真心里有莺莺,心里爱恋,哪里会珍重。若是心里没她,还要他珍重做什么,只管教他去故罢。”
衡云:“玉环一枚,是儿婴年所弄,寄充君子□□所佩。玉取其坚润不渝,环取其终始不绝。兼乱丝一絇,文竹茶碾子一枚。此数物不足见珍,意者欲君子如玉之真,弊志如环不解。泪痕在竹,愁绪萦丝,因物达情,永以为好耳。心迩身遐,拜会无期。幽愤所钟,千里神合。千万珍重!春风多厉,强饭为嘉。慎言自保,无以鄙为深念。”
衍望:“痴情的女儿还知道回礼。这玉环焉知不是想用玉体环住君心之意,好女儿家家,何至卑贱如此?”
衡云:“你倒是会引义,可是玉体哪里绕的住人心呢。”
衡云:“张生发其书于所知,由是时人多闻之。所善杨巨源好属词,因为赋《崔娘诗》一绝云:”
衍望听得,忙翻身起来,把书抢了捧了去读。
衍望:“清润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销初。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潘郎、萧娘···难道是这张生美貌非常?”
衡云:“我觉得未必,美艳端方都不是让人魂牵梦萦朝夕不改的理由,大抵是张生就是合了她的心意,抑或是她却也没见过其他的公子。后面还有一首诗呢。”
衡云猜到,她或许是尤爱诗句。
衍望:“河南元稹亦续生《会真诗》三十韵,诗曰:
微月透帘栊,萤光度碧空。
遥天初缥缈,低树渐葱茏。
龙吹过庭竹,鸾歌拂井桐。
罗绡垂薄雾,环珮响轻风。
绛节随金母,云心捧玉童。
更深人悄悄,晨会雨蒙蒙。
珠莹光文履,花明隐绣龙。
瑶钗行彩凤,罗帔掩丹虹。
言自瑶华浦,将朝碧玉宫。
因游洛城北,偶向宋家东。
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
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
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
留连时有恨,缱绻意难终。
慢脸含愁态,芳词誓素衷。
赠环明运合,留结表心同。
啼粉流宵镜,残灯远暗虫。
华光犹苒苒,旭日渐曈曈。
乘鹜还归洛,吹箫亦上嵩。
衣香犹染麝,枕腻尚残红。
幂幂临塘草,飘飘思渚蓬。
素琴鸣怨鹤,清汉望归鸿。
海阔诚难渡,天高不易冲。
行云无处所,萧史在楼中。”
衍望读了大为生气!“这什么狗书生,权爱意淫,把莺莺写成什么样子,净钻到闺阁红帐里想人这些事,让莺莺怎么做人呢!”
衡云不禁笑着。
衍望:“你笑什么,难道不是!你看看你看看这句写的‘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他调戏人家!然后被人拒绝了。还得说是人家莺莺对他有感情,装作拒绝,脸盘子可真大!真爱给自己找补!他怎么不写自己太难看了是个好色之徒被人踹出来呢!”
衡云:“小娘子怎么这么痴,不过是穷书生杜撰罢了。莫要生气。”
衍望:“这作者更让人生气!无非是什么人写什么文章,我看他没安好心!生活中也是这张生一样的人。”
衡云:“不过的确有人说,作者是文中张生的原型,你且往下听。”
“张之友闻之者,莫不耸异之,然而张志亦绝矣。稹特与张厚,因征其词。张曰:‘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贵,乘宠娇,不为云、为雨,则为蛟、为螭,吾不知其变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据百万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于时坐者皆为深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