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未正式退婚,但因为有了皇帝的口头允诺,林丞相心中的石头也基本落了下来,不操心女儿将来要跟着萧安庭去边关凄风苦雨了。林萧婚事本就惹人注目,外头人眼见着婚期将近,这镇北军大都尉还迟迟没有前往林家下聘,林家二小姐也病得莫名其妙,甚至皇帝也没有催促司礼监的意思,不免有一些风言风语。
林丞相想了想,干脆把林知霜送到了林家在燕京下属县城的一个庄子上暂住,对外声称是静养。等诸多事宜尘埃落定后,林家再将她接回来,以免外头那些闲言碎语被她听到了心里难受。
林知霜本觉得没有必要去庄子暂住,但思来想去父亲到底是为了她,连皇帝的脸面都不顾,一把大岁数进宫耍赖,于是也不忤逆父亲,乖乖搬去了庄子。
褚光熙自然知晓了这一切,但如今名义上林知霜还是萧安庭的未婚妻,他不好太过显露自己内心的喜悦,只是在林知霜出京去庄子时送了一程。
“霜儿,在庄子上好好玩几天,其他事都有我,你不必操心。”褚光熙骑着马,在林知霜的马车外隔着车帘说道。他领皇命督查茵泽马场后,整个人压力不小,前来送她也是忙里抽空。
林知霜在车内轻轻应了一声,本想拉开车帘至少看他一眼,但终究还是没有掀开,心里也是空空落落。
她向来自诩率真,讲求礼义廉耻,为人处世皆有理有义,只是面对此件人生大事,她现下离开燕京回避,把担子全部甩给了父亲和褚光熙,真的做得对吗?
林知霜打开手中的木盒,里面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这是褚光熙送她的及笄礼,她平日里会戴,但是在皇帝赐婚后便摘了下来。如今婚约眼见着要取消,她再次拿出那支镯子时,本以为会轻松欢喜,可竟然是满心的迟疑和内疚。林知霜一个使劲戴上了镯子,手腕上却如同千斤沉重,她盯着翡翠镯子看了半晌后又摘了下来。
是她,因为皇帝婚约,率先放弃了与褚光熙的年少情谊。她知道自己大可说是因为皇命难违,所以才及时止损,可现在一切似乎还有回旋余地,她曾经对褚光熙的决绝便显得如此无情无义。褚光熙对她死不放手,全然不曾责备过她一句,可她觉得自己内心有愧。
这份愧意仿佛还夹杂着别的原因——林知霜手边还放着一个细长的盒子,崭新的锦缎包装,内里隐隐夹杂着编织精巧的金银暗纹,是当下燕京金银店最时兴的首饰盒子。萧安庭送她的玉簪她还不曾戴过,因为那日萧安庭送得仓促,她心里还有些别扭,想着非要萧安庭哪一日为她亲手戴上再说。不曾想事态发展令人措手不及,她对褚光熙的决绝,她对萧安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青唯是萧安庭安排护在林知霜身边的暗卫,林知霜此次出京他也悄悄跟着。他虽坚守岗位,但也一时摸不准该不该继续守着林知霜。毕竟林知霜出京时褚光熙策马前来相送,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为自家主子不值。
暗卫死士虽然最讲究忠于主子,但也不是傻瓜。这等脑门泛绿的事,青唯没敢直接告诉萧安庭,而是偷偷传消息给了靳宏业,问还要不要继续跟着林知霜。
靳宏业见消息后心里骂了句娘,想起前几日问婚事为何进程缓慢,怪不得都尉语焉不详,想来都尉自己心里也有数。他心中一阵火大,萧都尉何等雄韬武略,在北地郡是多少姑娘家心心念念的英雄,竟在燕京遭此侮辱!皇帝也是,乱拉什么红线!这搞得自家都尉脸上无光。
话虽如此,靳宏业也不敢越俎代庖直接令青唯回来。好歹明面上这婚还没退,他也不知道萧安庭作如何打算,还是前去支支吾吾地问了问。
萧安庭正在写上奏给皇帝的折子,闻言笔尖一顿,抬起头,盯着冒着袅袅热气的热茶愣了会儿神。
“先不管旁的。让青唯继续跟着。”
靳宏业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萧安庭已经低下头继续写折子了。他到底没说什么话,叹口气拱一拱手,退了出去,只是让青唯以后都把消息先传给他,别直接给萧安庭。
萧安庭这几日一心扑在开拓进药渠道一事上,写折子也是为了这事,仿佛只有把心塞满公务,才不会胡思乱想。他的性子不允许他直接上门质问林丞相为何出尔反尔,他所受的皇恩也还没到让他直接进宫和皇帝讨价还价的地步。至于林知霜,萧安庭笔下一滞,顿时折子上印下一个大墨点。他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把折子一丢,拿出一份空白的重写。
既然不能问,没法问,也见不到人,那他干脆也不去想了。
“这信中有几个符号看起来和回鹘文有些形似,但又不能用回鹘文来解读,剩下的字符和回鹘文又全然不像;老夫估计是有人以几种语言混合为基础,重新创造了一套密语。要破译这个,难啊!”
褚光熙接手了茵泽马场事宜,破译方恒鑫家中搜出的密语便成了首要之务。只是方恒鑫一时抓不到人,方府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破译密语的线索,他四处拜访熟识他国语言之人,也没有什么头绪。
只有这一位早年在北地郡待过的老翰林,认出了信中几个字符像回鹘文,但是离破译还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褚光熙向老翰林道谢并告辞,准备离去,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留步”,回头只见那老翰林颤颤巍巍地追上来,手里还拿着本破烂古籍。
“褚大人,褚大人,老夫刚才进书房翻了翻在北地郡带回的一批旧书,恰巧翻出这个,您来瞧瞧,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褚光熙赶紧接过那本古籍一看,果真有几个字符极为相似。他大喜,“老先生,您可懂这本古籍?”
老翰林摆摆手,“唉这老夫可不懂,老夫记得这是在北地郡时淘来的一些旧书,说是古突厥的典籍,就是现下的突厥人怕也是读不懂。老夫图个新鲜买了,在家放了这些年也不曾仔细读过,更不能说懂这些书了。”
褚光熙不免有些失望,拿着那本古籍翻了翻,果真如同在看天书。但确实几个符号文字和信中近乎一模一样,这定然是条线索。
老翰林摸着胡子想了想道,“老夫倒是有个主意,不知褚大人愿意听否?”
“老先生但讲无妨。”
“既然这密语与古突厥文字相似,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