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自己卖回风月场里去吗?她自是不愿意的,她这辈子是洗不干净了,怎么能让两个孩子也落入污泥。
可捏着鼻子做别人的外室又能好到哪里去?她的两块心尖肉,也冠上了私生子的名声。她恨自己没有擦亮了眼睛,也恨负心汉诓骗她。终于,母亲郁郁离世,留下年幼的姐弟俩。
萧安乐和萧安庭被父亲领回了萧家,那里有宽阔的院子,有精致的家具陈设,有三两个佣人,有会留下过夜的父亲,也有面色不善的嫡母,和另外一对姐弟。
家里多出来两双碗筷不是问题,如何瞒住萧父守孝期间私养外室才是第一要紧的大事。家里的佣人都是王氏娘家的老人,自然愿意守住秘密,可邻居们喜欢嚼舌头,于是萧安庭和萧安乐很少有机会出门。
王氏恨屋及乌,对这两个孩子无论如何也看不惯。刚到萧家时,王氏对姐弟俩呼来喝去,横挑鼻子竖挑眼,天天罚他们在家里做事,故意磋磨,动辄打骂。萧安庭是男孩,有着萧父的庇护还稍好些;萧安乐的长相与母亲颇为相似,肤白貌美,更是被王氏骂得难听,什么没脸没皮的狐媚子,什么天生害人的妖孽,纯粹只是通过她来辱骂那个未曾谋面的外室罢了。
王氏的两个孩子倒是没有母亲那般的凶恶态度,或许是年纪小还不理解父亲究竟做了什么狼心狗肺的事情,或许只是单纯觉得家里多了两个玩伴。也许是顾及自己的孩子,后来的王氏收敛了很多,不再无故打骂,但也始终没有什么好脸色,家里的活计也逼着萧安乐与萧安庭去做,但并没有短了他们俩的吃穿。毕竟没有血海深仇,王氏只是个普通妇人,恶也恶不到哪里去,只能通过小事一点点发泄自己的怒气。
年少的萧安庭恨极了父亲和嫡母。在他眼里,母亲是被父亲活活气死的,而嫡母又总是为难他与姐姐,逼着他们干活。故意在夏天下午最热的时候让他们去院子里给花草裁剪枝叶;故意在大冬天逼着他们用手搓洗衣物,冻得满手都是烂疮,连家里的佣人都看不下去,偷偷买来药油给他们搽手。如此种种,皆是童年回忆。
武康二十四年,萧贞筠因为在北地郡任职期间和突厥私通、高价倒卖突厥人所需物资而被捕,家里也搜出来突厥人的羊皮制品。叛国罪不可能轻判,这一家老小都要受到牵连。家里唯一一根顶梁柱倒是利利索索地在狱里死了,公婆也走得早,只苦了王氏和孩子们,女子充入教坊司,男子要发配边关。
眼看着全家落难,熬红了眼睛的王氏终于从丈夫的私生子身上觉察出这唯一的好处来——官府是根据户籍记录来抓人的,而萧家名下只有萧安灵和萧安平这两个正室夫人生养的孩子。那小贱人生的刚好也是姐弟,和自己的亲生孩子年纪相仿,何不拿他们来一个狸猫换太子?
王氏来不及多想,赶紧叫家里老仆把萧安平和萧安灵藏匿起来,让他们等风声过后偷偷带孩子投奔自己娘家,远远地逃开燕京去。
但她深知自己是逃脱不了,在府兵上门那一日,她把自己和萧安庭与萧安乐锁在一屋内,朝着他们磕了个头,只当是谢过他们救自己孩子一命,在阎王面前也好辩驳一番,随即便寻了根绳索,在两个惊恐的孩子面前上吊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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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萧安庭最后说道。
两个故事讲完,林知霜从最初的愤懑,到后来的震惊,再到最后的心疼,几近坐立难安。安慰的话语甚至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这和萧安庭所经历过的事情相比,可谓微不足道。林知霜甚至有些后悔,非要刨根问底,让他把这些陈年的伤痛再次翻出来。
她摸上萧安庭的手,紧紧握住,思来想去却只有一句。
“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