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修随手从他脸上摸下点点血迹,放在眼下仔细端详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应是中了绝命散。” 他未有停顿,盯着众人惊疑的目光介绍:“顾名思义,饮下此毒后,修士也好常人也罢,皆会受肝肠寸断之苦,只需半盏茶的工夫,便会没了性命。” 此话一出,在场修士多有惊惧,大部分人同时抛下手中酒水,动作整齐划一,亦有人随即运转灵力,探查自身,着急忙慌地拉着医修为自己检查。 “半盏茶的工夫?” 有人问道,“此宴已开近一个时辰,下毒之人——”他惊惧万分,“在我们之间?” 从受邀众人到齐,随即论功,献礼,赏舞——到如今众人酒足饭饱,端着酒杯四处恭维应酬,说不准早已过了一个时辰。 文曳当即严肃了脸色,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身亡的好友,当机立断吩咐道:“关门!” 门口侍童未有犹豫,两人一人一扇,在众人还未缓过神来之际,将此殿大门重重合上,隔绝屋外明光,只余殿内闪烁跳动的灯火。 舒浓捏着的筷子,随手波动碗中黏结一团的面条:“都快一个时辰了,难怪这面都成这样了。” 她刚刚扔下筷子,忽见面色凝重的文曳大步朝自己走来,朝她和晏长安微微一拜:“此事蹊跷,晚辈不敢轻易决断,还请二位前辈——” “前辈?” 文曳话还没说完,舒浓先抑制不住地轻笑出声。 晏长安侧眸看去,见她眉目间那点似有似无的烦躁骤然消退,星星点点的笑意浸染她的眉眼,使得她漂亮的双眼愉悦地弯了弯。 她微微坐直了身子,撑着脸颊,轻轻抬了抬下巴:“你接着说。” 文曳接受剧情的设定,虽然被舒浓打断,却没有过多地询问,只接着道:“还请二位前辈助我找出凶手。” 还真是直白,舒浓倒是想问上一句为何他自己做不得。 但试炼塔第一层就是要他们解谜,她故意拒绝也没意思,不如速战速决,她好往高层去。 她和晏长安还没说什么,那边有人悄悄拉了拉紧闭的大门,发现纵使用上灵力,也无法撼动分毫,当即带了怒气:“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们是凶手吗?” 无须文曳出声,殿内这么多修士,便立即有人站出来反驳:“都说了凶手在我们之间,配合二位前辈找出凶手便是,你这般急着走,莫非你便是那下毒之人不成?!” 两人的争吵像是导火索,瞬间点燃充斥在殿内的猜忌,惊疑,与怒火,有人保持沉默,冷眼看着殿内混乱,有人加入争吵,想要立即离开,亦有人支持封闭殿门,立即找出凶手。 文曳在各式各样的争吵声中蹲下身去,抬手将尸体瞪大的双眼合上,面露悲戚:“林兄,千辛万苦才得见黎明,你怎能倒在破晓之时。” 舒浓冷眼看着殿里的闹剧,视线落在被几人护着,一直保持沉默的成老身上,忽然偏头问晏长安:“这幻境的内容,是每个弟子进来都是相同的吗?” 晏长安正准备询问她要不要直接用蛮力破开此层的禁制,骤然听见她的提问,愣了愣,认真回答:“应是不同的,毕竟解谜这种关卡,若是始终如一,对后来者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虽说愿意入第一层的弟子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没有弟子突发奇想想要尝试一下这类型的题目。 “应该是会随入塔之人而变化内容。”他补充道。 舒浓扯着嘴角轻笑一声。 既然如此,这幻境的内容这么精准地演到她那点心事上,若非要与他们几个入塔的有关联,除了她自己,她想不出还有谁。 这试炼塔倒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在,她还以为她入塔充当一位游客便足够了,没想到这里面的东西连她一个剑灵的心思都能探查到。 晏长安也想到这一层来。 舒浓虽未曾与他详细说过六百年前她和柳叙白的往事,但其华仙子的名气这样大,舒浓本人对柳叙白偏偏又是这般态度,这幻境是依据谁而变化的,自然不言而喻。 试炼塔抓取这些素来从实力出发,这倒也从侧面证明了舒浓确实是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那个。 他当初没选择和她硬碰硬,是个明智之举。 他想了想,提议道:“直接破了禁制?” 舒浓微微摇了摇头,笑容扩大,言语间毫不避讳提及自己的过往:“如果这幻境是因为我而变的,事情反而要好办得多。” 她捏住桌上精美的陶瓷杯盏,漫不经心地往前方一掷,盛着茶水的杯子擦过还蹲在好友尸体前的文曳的耳边,落在他身后,瓷杯破碎,茶水四溅,周围几分下意识抬脚避开之余,骤然听得两声轻笑。 殿内哄闹的氛围顿时一滞,皆循着笑声的来源望去,只见坐在上首的姑娘撑着脑袋,笑容灿烂得过分,见成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懒洋洋地扬起一只手,手指微动,算是和他们打过了招呼。 “慌什么。” 她扬起的那只手落下,顺势撑着桌子起身,视线从刚刚起身的文曳身上掠过,“半盏茶的事情。” 文曳微微红了眼眶,似是因好友的离去而落了泪,立在人群之中,朝桌旁的舒浓拱手行礼:“前辈——” “别叫我前辈。”舒浓打断道,扬了扬下巴,“认识柳叙白吗?若有朝一日他进了这第一层,你可得记得千万上前去认亲,那才是你的前辈。” 第一层的设定之中,并赋予剧情中的人物太多自主思考的能力,文曳听不懂她的话,殿内其他人也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舒浓也只是趁着身边除了晏长安再无其他人的功夫发泄两句,没有指望过他们真的能听懂什么,从而反驳她。 她一边走下台阶,一边问道:“今日庆功之宴,谈功论绩,那有功之人,除了你文曳,还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