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看你一眼好吗?”
“不要了,你走吧。”
安杰没再勉强,退回客厅,坐下来跟她的父母说了会儿话,眼见安婕的房内没有任何声音,他知道她是不会出来的了,于是向她的父母道别,他们想留他吃午饭也被婉拒了,他不能自私地挤压她的空间,逼迫她不得不见他。
听见大门撞上的声音,安婕刷一下拉开房门,玄关里留着他刚刚穿过的拖鞋,空气里还有属于他身上的青草香气,她想拉开大门,手悬在半空,终于还是放了下去。
她妈妈指指地上的纸箱,“小安说,这些是你留在北京的东西。”
她蹲下去打开箱子,里面是她留在北京的衣服以及一些零散的小东西,这两年,她的很多东西都七七八八得被带了回来,纸箱侧面有一本相册,她抽出来,都是她的相片,没有集满,只刊了一小半,在空的那一页上贴着安杰写的小纸条——对不起,这本相册没能做完。
眼泪滴在纸条上,晕开了中间的两个字。她正要收起相册,却看见后面有一张纸的页脚,她抽出来,是搬新家的那晚,他在条案上,一笔一划,认真写的那个“安”字,没有多好看,却一直贴在进门的墙上,显得珍贵起来。
她妈妈说:“听小安说,他退了你们租的房子,搬去宿舍了,他被委派出国了,是吗?”
“嗯。”
“他真的去当战地记者啦?”
“嗯。”
“他父母肯定会很担心的,这孩子,唉……”
安婕将纸箱搬进自己的房间里,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好,那个安字,被她收进了抽屉,一拉开抽屉,就看见了那张满是裂纹的拍立得相片,那个安字,盖在了上面。
等她梳洗完毕,拉开窗帘准备擦脸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停在楼下的黑色汽车,和靠在车旁正抬头向上看的安杰,几个月没见,他的脸又瘦了。
见她的窗帘拉开,安杰立刻站直了身体,抬头望向她。她冲动得想要立刻拉开窗户,却忍住了,就这样,她站在窗边,安杰站在楼下,遥遥相望,没有一句话,眼泪安静地滑落。
安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的电话铃声就响了,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我的安”,她难过极了,接起电话,那头哽咽着,“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如果我来看你不管多远你都会去接我,可是现在你却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那是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继续去喜欢的男孩子啊,安婕默默流泪,“外面太冷了,你走吧……”再不走,我怕我又会冲向你!
他们举着电话,听筒里只有轻轻的啜泣声,良久,安婕挂断了电话,朝楼下挥手告别,安杰站在冷风里,定了定,也朝她挥挥手,终于上了车。
眼见安杰的车子开出了小区,安婕的心里痛得快要死掉,她必须斩断他所有的念想与羁绊,这样,他才能义无反顾地勇往直前。
能够遇到安杰,并且热烈地爱过一场,幸甚至哉。
再次收到安杰的消息,是他发来的一封邮件,照片里他站在一截断了一半的墙旁边,穿着黑色外套,高高瘦瘦的,脖子上挂着相机,衣袖上沾着尘土,看着墙的另一边,眼神坚毅,像一个战士,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世界和平。
他常常发来邮件,安婕却偶尔才回复。每次收到他的邮件,好像离他就更远了一点,他们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遥远地就像互相注视的平行的两个世界,再也不会有所交集,她明白,她的安,终归不再是她的安了。
一次半夜里,安婕忍不住又一次登录他的邮箱,发现草稿箱里有一封存稿,打开看,我的安安,我好想你!怎么办?眼泪瞬间决堤,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登录过他的邮箱,也不再回复他的邮件。
安杰却乐此不疲地隔几天便发来一封邮件,像是汇报,告诉她他到了哪里,最新的一封信的附件里有一张照片,她看着相片里的他,面容纯净,端着相机高高帅帅地站在那里,右手手腕上还戴着那条她编的手链,颜色暗沉,已经发白了,他大概还不知道手链里有她的头发,如果传言是真的,她希望缠着她头发的手链可以保佑他的平安。
相片里,他的背后是一片废墟,还有一面烧焦的墙,他的脸上有一道伤,已经结了痂,他在邮件里说,一块被炸飞的小石块从他的侧脸擦过,耳朵破了一点,叫她不要担心,伤口都已经愈合,结了厚厚的痂壳,很快就好了。
她回复邮件想让他危险的时候一定要捡起枪,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又想起他曾经说过,记者是不可以碰枪的,拿起枪就是战士了,会被敌军无差别对待,她只好删掉刚刚写完的话,写下“注意安全”,是啊,她和他之间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隔着战火,仅仅靠着这条细细的网线,她除了这轻飘飘的一句注意安全,还能做什么呢?注意安全,无力又无用!苍白到无关痛痒!现在的她于他而言,已经不能给到他坚定的支持与关爱了.靠着了了几封电邮,她与他之间,已经越来越遥远,仿佛中间隔着无法穿越的光年。
她写了长长的一封信,怀念了那些幸福的瞬间,感恩了他对自己正面向上的影响,很长的一封信,她已经不大记得自己都写了些什么,最后全部删干净,只记得,最后在信里,她说请继续坚定地追寻你的正义,做一个孤勇的英雄,我会永远爱你,在我的心里!
再见,我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