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最后几天,金锦有了人生第一只小狗,是陈束放学路上捡的,黄色的卷毛狗,看起来是串。金锦抱了它一会,它便黏上来,凶也凶不走。
陈束给小狗起了个名副其实的名字,黄黄。
金锦一度非常嫌弃这个名字,但每回陈束这么喊它,它都屁颠屁颠地跑来,蹭他的裤脚,她也就没坚持改。
“它像不像我们的孩子啊?”陈束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要是能闭嘴就闭嘴。”
这学期金锦一直在外面解决晚饭。母亲换了家公司上班,越来越忙。
她没告诉陈束,每天在路上与他分开后,自己会在快餐店或便利店解决掉晚饭。
意料之内,陈束没过几天就加入了路边解决晚饭小分队。
金锦朝旁边推过去一盒草莓牛奶。她今晚多买了一瓶。
陈束僵直了身子,就在金锦以为他会拒绝,准备拿回来时,他伸手拿了过来。金锦吃饭慢,一顿简单的晚餐,看着便利店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半个小时才结束。金锦瞥了陈束一眼。他左手一直握着那盒牛奶没松开过。
她收拾好包装扔到垃圾桶,转身走了出去。陈束快步走到她身边,又刻意放缓步子。再从小巷里拐个弯出去,就要到自己家了。
眼前突然出现几道黑影。金锦知道这是碰上混混了。
这几个混混是想抢钱的,学生最好抢。在看到女孩好看又清冷的脸时,他们想抢得更多。陈束早就挡在了她身前。他个子高,把金锦挡得严严实实。很快几个人就打在了一起。陈束被几个混混缠得脱不开身,一回头,看见女孩被一个黄毛混混捂着嘴往外拖,她的眼睛红红的,衣服被拽的有些烂,露出了瘦弱的肩膀,拼命挣扎。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绝望的她,在学校里被欺负的小女孩,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只会安静地走到一旁呆着。
陈束夺过混混手中的棍子,下了狠手,将那几个人揍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身上沾了不少血,有自己的,大部分是别人的。黄毛立刻放开金锦,撒腿就跑,没几步就被陈束抓了回来。他满脸阴鸷,拿起路边的砖块,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挣扎求饶的男人头上。男人渐渐没了声音,陈束却没停下来,直到血溅进了眼睛,他才停下。金锦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流泪,却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她看着他抬头,满脸是血,沉默地看着自己。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草莓牛奶早就被踩烂,和地上的脏污混在了一起。
两个人就这样,谁也没有动,直到警车来。
陈束进了监狱,因为未成年,加上金锦作证当时的情况,总共判了五年。
黄黄在金锦第二年中考体育结束后走丢了,金锦找了一整个暑假也没找回来。
五年时间很快过去,金锦考上了外地一所二流大学,如今已大二。趁着暑假,她找了份辅导机构数学老师的工作。
45路车很难等,金锦六点半下班,快到八点也没看见公交车的影子,决定走回去。
今天出了一天的卷子,金锦觉得肩膀酸疼的使不上劲,心里却是轻松的。
一个人总是不用顾虑那么多的。
室友都回家了,寝室里只有她一个。金锦打开锁着的抽屉,里面是自己的记账本。
加上大一得的奖学金和平常攒下来的钱,她的手里只有一万块。金锦想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里工作,这些钱租房子是远远不够的,不过还好还有三年,她总能攒到的。
金锦去食堂买了份面,正吃着,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让她来领人。
不会的。金锦觉得心脏被猛地攥住,她安慰自己只是打错了电话,去看一下也不会有事的。
五年对一个少年的改变是巨大的,至少陈束是经常对着自己笑的,而眼前这个,像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没有生气。
“他是你朋友?”老民警问她。这人是因为街头打架进来的,被抓的时候根本没想跑,拘留了十几天,却不肯走,说要找人。
金锦领人离开,着急和他说清楚,又因他脸色阴郁而不敢开口。
她从来没去探视过,并不知道五年的牢狱会将他变成怎样的人。
陈束突然抓住她的手往前走。
金锦张惶地甩开他的手,被他一路拖着带进一栋老旧的楼房。
陈束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以后你就住这里。”
毫无头绪的话让金锦仿佛被从头到脚浇了盆水,他挡在她面前,堵在门口。
“我已经把你从派出所带出来了,以后我们就当作不认识,你别来找我。”她自顾自地说着。
“这是我们的家。”陈束看她害怕的样子,歪头冲她笑。
像是被拎着脸皮扯出来的,怪异阴森。
“怎么,你还想再进去呆五年?”金锦惶惶不安,想让他清醒,只是她再怎么讽刺,他也只是望着她,闭口不言。
僵持了半个小时,金锦终于崩溃,“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这是我们的家。”陈束抱住她。
“是你自己杀了人,这五年是你活该!”她慌得口不择言。
他任她一巴掌甩过来,偏头低声道,“不,这是你欠我的,你得用这辈子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