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没有,过早踮起脚尖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山看着那山高,在有嫡子和长子、尤其是嫡子已被封了太子多年后,她硬要自己的儿子也做太子......” 恰到好处地停顿,再端起茶盏饮用一口,啧啧舌,“王美人的殿里的茶汤当真好喝,我也喜欢这股清新的莲子味。刚才说到哪里了?” 对方的询问的眼眸看过来。 王阿渝只好尴尬地笑,“说到戚夫人想要自己的儿子做太子......” “对。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戚夫人到底有何德何能去挑战吕皇后?她是不是觉得可以仗着高帝的宠爱,能为所欲为啊?别说当时大汉刚草创,高帝不能不考虑众前朝大臣的意见,就是搁到现在,已立了太子,想推倒重来,也得需要伤筋动骨的吧!伤得谁的筋?动得谁的骨?” 然后眼神凌厉地瞟过王阿渝,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伤得是皇帝的筋!动得也是皇帝的骨!想想若是高帝当时头脑一热,真听了她的话,不顾一切真置换太子,是不是要先杀了吕皇后?否则吕氏家族的人怎么会同意?是不是也要杀了太子刘盈?” “否则你就是强立刘如意,可是刘盈已经做了多年太子了,功勋彻侯和前朝的大臣都认他,这不是刚开国,就要面临兄弟间分裂打内战么?幸好,高帝最后没有糊涂,没有易太子。但,有此野心的戚夫人和刘如意又得了什么下场?” 热风从窗牖里吹进来,让人汗津津的。 谁听不懂这个故事? 王阿渝只能尴尬地笑笑,“是啊,这天下本是吕家帮着打下来的,戚夫人是不该争。” “何止不该争,连这个念头都不要动!作为帝姬,要本分,大家相安无事才能活长久。否则,没有人会原谅与自己儿子争夺太子之位的人。有此想法,都是自掘坟墓!“ 说完,栗美人放下茶盞,站起来,“好美味,看来以后我要常来叨扰才能经常喝上。” “您若喜欢,我让人每天给您送一壶。您要有空过来喝,更好,算对我煮茶汤手艺的鞭管。” 两人说笑着,把一切机锋掩藏在茶汤里。 王阿渝殷勤地把她送至殿外甬道上,一直谦卑微笑看着她离开,直至微笑凝固在嘴角上。 这一鞭对自己的抽打真是厉害,痛到骨髓里,就凭今日的谈话,以后待她入主东宫后,也不会放过自己吧。 要知道,刘启封太子那天,也是同封了刘彻为胶东王的。 是刘启把小野猪搞特殊了。 晚上,刘启兴冲冲回来,往门口一站,就觉得不同寻常。 阿渝今日不开心,一直在垂着小脸,在鱼雁宫灯下缝补自己以前晚上无意间撕裂的汗泽,不仅没有迎上来,也不抬头看自己。 甚至身子又躲了躲,只给自己一个背影。 “怎么了?”他靠过去,嗅着她身上馥郁的香气,揽了她,“来,送你一件礼物。” 一件精美的凤纹妆奁打开,玉白的宫锦上躺了件罕见耀眼的项链。 由上品玛瑙、碧珠、绿松石和水晶等间隔成串,竟有一百多颗,颗颗大小均等,晶莹剔透,散发着润泽的光,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奢华饰品。 王阿渝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有温润之感,自然喜欢,这个男子终于不再像以前那么耿直,动不动拿来一筒金子给她了。 她也早不再为众多金子挑花眼了,真的,猗兰殿太小,孩子又太多,金子太占地方,没地方放。 他从做了皇帝,也慢慢滋生了情趣,实用的东西越送越少,像凤形滢珠步摇,各种品级极高的翡翠、绵白玉、明月铛等玉石宝货开始大方地赏赐。 刘启本身用不着这么多华丽昂贵的饰品,顶多在剑柄或圆首刀上镶几颗宝石,而又容易得到这些东西,只能转手送给自己的妃嫔了。 “这件礼物太贵重了。”王阿渝戴上开心了片刻,又放回妆奁里。 “五年前,朕刚登基,你就为朕生了彻儿。你为朕带来了最好的儿子,朕也一直想送你一件什么东西。这个你先收着,放我这里没什么用。” “放妾这里,妾也是替陛下保管着。这么好看的东西,妾可舍不得戴出去,以后会传给女儿们,或彻儿的孩子。” 刘启就喜欢听王阿渝说话,给她这么好的东西,她竟说是给孩子们暂时保存着,最终还是会落在自己儿女手里,所以以后有好东西都可以放心交给她了。 赏出去的东西,虽从没想着还能要回来,但有些话就是听着舒坦,觉得她跟自己一条心。 “陛下,”王阿渝突然用葱白小手握住他的大手,眼眸里的欢喜瞬间退去,代之一抹令人心疼的忧虑,如薄雾一样。 “这等稀世的好东西妾甚至可以不保管,但能否请求陛下赏给妾一件别的东西?”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一如既往的柔滑细腻,如最上好的宫锦的触感,“想要什么?” “陛下能否给妾一份诏书?能让妾将来出宫的诏书?” 呃,竟要出宫的诏书? 刘启的目光有些不寻常起来。 “”她顶着他变端肃的目光,继续垂目缓缓道:“妾识好歹,知道诏书不是能随便要的,只是妾有些担心,现在都是好年景,有陛下佑护,自然只管过安生日子。万一将来哪天妾有福气,能早于陛下去见老天爷,自然不需用诏书保安全。” “但万一......妾在说万一,妾的儿女都幼小,不是不舍得随陛下同去,是怕没人能照扶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有了诏,妾也能出宫,将来随着彻儿到胶东国去,把孩子们都带上,等他们都大了,妾自会去寻陛下的。” 刘启的瞳孔一直在变,这头上一句脚上一句影影绰绰的,说的是什么意思? 用眼睛询问她,她就低头不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