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完,拂袖走了。 王阿渝有点委屈,但还是紧锣密鼓分析着,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不知道东宫在对自己下套,还是故意不知? 你让我什么也不管,整天吃吃喝喝,照顾孩子,我照顾得下去么? 一气之下,决定装病试试。 其实装病也并不妨碍殿里每天事务的运行,孩子们的事,只需费费口舌,交代了李尚宫和阿珠,再跟她们与下人商量着如何照顾孩子们..... 关键是那一排小脑袋,听说自己病了,都变得很乖顺,该去识字念简的也乖乖去了,在院里玩耍的,也知道声音小些,不要吵了母亲。 装病还有一个好处,能推卸自己的责任。 皇后是要管理整个后宫的,后宫出点事,皇帝知道了,会下意识地认为是皇后失职。 尤其是皇帝满脑子“这是你该管的事么?”、“这难道不是你该管的事么?”,那后宫就是自己该管的事。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自己可不想管,有窦太后看管着,显不着自己。 自己本来就只想照顾这几个孩子好好成长,尤其妹妹王儿姁的这四个儿子,将来长大了,都会成为倾向小野猪的力量。 他们是未来支持刘彻的基本盘面。 这是自己的私心和目的。 只是他们现在都太小了,临时栽苗,百年树人时,是否还能等得到? 同时也想给馆陶公主一点时间,看看她能做出点什么事来。 栗姬的存在,一枚垂钓自己的鱼钩,天天挂在眼前,就是让自己无法睡着的噩梦啊。 说实话,装病也是不得已,确实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自己又不是长袖善舞之人,躺在榻上逃避世界是最现成的,天塌下来不是还有刘启顶着么? 这次生病和上次遇刺迥然不同,上次没有生命危险,也不影响在殿里走动。 这次是实打实的心病。 中晌,刘启竟罕见地回来了,直奔寝室而来,坐在榻上就伸手摸她的额头。 可惜,没有发热。 倒把浅睡中的王阿渝吓一跳,“妾身体不适,浑身无力,让陛下挂心了。” 刘启一言不发,又把太医召来,召来三个,全是经验丰富的老医工,嘀嘀咕咕一通,又挨着给王阿渝诊治。 王阿渝就心虚,自己没病,能瞒得过去么? 也不知他们给刘启说了些什么,刘启沉默了片刻。 “陛下,我是心里没有力气。”王阿渝害怕被拆穿,怯懦地找借口。 “心病,也是病。”他平静地说。 她呆了一下,难道心病也诊出来了? “妾今天好好歇息一下,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既然都知道了,就顺便给自己脚下铺个台阶吧,明天也能站得稳些。 晚上,李尚宫侍候孩子们吃过饭歇息后,就见刘启提着一竹筒简牍走进来,把鱼雁宫灯挑近些,在她身边批阅奏文。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景。 倒是听说薄太皇太后病重时,刘启才把竹筒提到长信殿,一边批阅公务,一边守着大母。 这是榻前行孝。 他在自己榻前......是做什么? 难道自己...... 刘启自大病一场后,一直瘦削,所以橘色光影中,他侧颜的轮廓也显得陡峭。 他是真怕自己的身体有恙不治么? 在记忆中,刘启除了对孝文皇帝和薄太后有深深依恋的情感,对其他人,情感都相对克制的,甚至冷漠。 难道因为自己升为皇后,成为他的妻子,待遇不同了? 她突然有些慌恐,若自己也有幸成为他内心眷恋之人,好铁要有在刀刃上,要自己真病时用上才不亏,装病消耗这种珍贵的情感,简直罪过。 她想说:陛下,您不用这样陪妾,妾其实没病。 她想坐起来,靠一靠他,却突然发现自己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难道是没吃饭么? 想起来,一天都滴水未进了。 难道装病,装着装着就真成了病? 她有些恐惧,伸手摸了下他的手。 他在灯影下转过脸来,冷峻的脸颊,却有温柔深邃的眼神,转过来定定地望着她。 那一刻,她幸福又战栗,情不自禁绞了绞手指,忽然没头脑地说了一句,“陛下,我们会一起长命百岁吧?” 他点点头,“会。” “有没有万一......” 他凝眸视她,“若有,这房里以后就只有一个人了。” 这让她突然心酸,勉力坐起来,欲下榻,“您渴了吧?妾要给您倒盏茶汤。” 但,是真的没力气下榻。 耳边却传来哗哗水声,是刘启持案上的壶,把茶汤倒进盏里,自己先尝了一口,送到她面前,“李尚宫煮的。” 她并没有口渴的感觉。 他却一把将她揽起来,把茶盏送到她嘴边,强硬地喂到她口里。 这它娘的根本不是香茶汤,是加了茶叶熬的苦药汤子! 她突然手指死死抓住他,眼睛里充满了惊恐,“陛下,妾是不是病得很重?” “是心太重了。”刘启顿了下,“朕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言毕,熄灯。 暗影中,他躺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让她觉得自己生命就要完了。 突然间就很不甘心,“陛下还喜欢榻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