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没作声,把茶汤喝完,才卖给她一个面子。 “告诉彻儿,鸡鸣二遍后,可以去习射,去找六艺的师傅。读简,可以往后安排,找个他喜客欢的时间。” 刘彻知道了,果然很高兴,他最爱舞枪弄棒,还热衷往上林苑跑,只是他还不够大,他父亲以前的上林骑营,将来会交给他吧。 那天,王阿渝和刘启有了闲暇,带着四个小儿子,特意到太子晌后读经的天禄阁去探视。 王阿渝隔着重重简架,就看到儿子小小的身影淹没在简山牍海里。 她心疼坏了,上前帮儿子搬简,“儿子,你累么?” 儿子好像是一夜间长大的,直接摇头,“不累,寓教于乐。” 这时有几个孩子跑过来,帮刘彻一起搬,都是年龄个头相仿的孩子。 王阿渝问刘启,“是他自己挑的伴读么?” 刘启点头,“这样读,的确比较辛苦,找几个同龄的孩子一起读,你就不用担心就他一个人了。” 身后的刘寄突然清晰地说道:“姨母,我也想当太子,我也想有伴读。” 王阿渝倒怔了一下,不是他想有伴读,而是他想当太子。 他的皇帝父亲只是笑了笑,“你们兄弟四个,仅有做王侯的资质,勿贪,有多大能力吃多少饭,不许越。” 然后握起王阿渝纤纤手指,“阿渝,陪我出去走走。不用管他们的事。” 做父亲的甩掉所有儿子,带着妻子去游园了。 四个被带出来的儿子就这样被丢在高大的简架丛里,带着羡慕的眼神,面面相觑。 这是刘启生病以来,第一次有心情闲逛,王阿渝自然高兴。 蓬莱河东侧,有一处寂静小院。 王阿渝惊觉从没去过,正牵着刘启的手要过去瞧瞧,忽然发现牵不动他。 刘启怔了片刻,把王阿渝拉到身边,脸色有些不自然,“去明镜台看看小兔子吧?” 他一路牵着她的手,走过蓬莱桥,漫步在通往明镜台的长长甬道上。 冬季山水萧瑟,蓬莱河畔高大林木的枝芽直冲天际,光光的树枝间,灰色的鸟窝分外显眼。 有鸟从窝里俯冲下来,落在低矮处的果木树上,那里还挂着红灯笼般艳丽的霜后柿子,几乎是冬林中最醒目的颜色。 苏小鱼和侍卫们都特意远远地跟在后面,留出足够的距离,不去打扰帝后冬日难得的闲暇。 刘启一身玄色锦裘,滚金云龙纹袖缘内握着王阿渝温暖的手,随着她的目光,向林中一扫,“等等,给你摘些柿子尝尝。” 王阿渝心想,不用了,我只是觉得好看,多看了两眼而已——殿里不是有又大又圆成筒的柿子么? 但刘启很有兴致,离开青石甬道就到树林里去摘柿子了,这突然的举动还把后面在阳光下慵懒着神情、慢慢闲走的苏小鱼给吓了一跳。 终于半盏茶汤功夫,刘启从林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颗红彤彤的大柿子,还用袖子擦去表面的青白柿霜和尘埃,光鲜地递给王阿渝。 “就摘一个?” 王阿渝的意思是,你不尝尝么? “妾分陛下一半。” 还没掰开,刘启有点孩子恶作剧般,刷地亮开阔袖,好几个同样又红又大的柿子都规规矩矩地藏在里面。 “够吃了。”说着自己也拿出一个,随便在衣襟上蹭蹭,小心咬开一口。 苏小鱼伸长脖子看清了是刘启去给王阿渝找乐子,才松了口气。 就和侍卫们暂顿在了路边,看天看地看蓬莱河,心道要告诉一下少府了,明年秋天不要把蓬莱河边的柿子都摘光了。 冬季的柿子,又凉又甜,糯糯流体的果肉吃进嘴里,是冬日最甘美的风味。 只是这种中看又中吃的果子,汁水太过饱满,吃相未免不雅,容易手上和嘴角滴滴嗒嗒。 就因为吃相不美观,王阿渝在殿里就不吃。 但现在夫妻俩也不在乎观感了,面对面吃,吃到果汁落在下巴上,甚至满手都是,看到了,就用自己的袖子给对方擦拭一下。 “陛下,不能再吃了,一个就好,太凉,容易吃坏肚子。” 刘启的龙须被王阿渝的手帕精心擦拭过,便把袖中的柿子一个个拿出来,摆在路边的石板上,回头牵了王阿渝继续走。 后面的苏小鱼远远看到了,喜上眉梢,要吃到刘启亲自摘的柿子了。 王阿渝喜欢两人十指交叠,但刘启粗心,手也大,经常自作主张把她的手全部握在自己手心里,牵着走。 他牵刘彻、刘婉时也是这样高高在上,成了习惯。 明镜台,又很久没来住了,除了苏小鱼隔三岔五来看一下兔子,在冬日里,倒显出一层孤寂。 两人站在门口,就看到满院灰色、黄色或灰黄色的小绒球跑来跑去,大大小小的一大家子。 但兔子都明显不识贵人,没有搭理来人,直到苏小鱼进来,才呼啦啦直奔过来,里外把他围住。 苏小鱼有点尴尬道:“皇后是来得少了,新一代都不识得您。” 王阿渝笑着,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小兔子的耳朵,“还得感谢你,让他的子孙如此繁盛。” 刘启直接穿过院子和抄手游廊,过了前厅,来到栈桥上。 蓬莱河周边的水域已结了冰,只有中间的深水区,湛湛的水波中,浮着过冬还没离开的野鸭。 阳光照在水面和冰面上,交相辉映,十分耀眼。 王阿渝也走过去,靠在刘启身侧,和他同眺远方。 不知不觉,两人从这里开始,已走过相爱的十二年。 刘启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