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渝怔了一下,安慰老人道:“妾能理解您的苦心,您是为了我汉家好。” 若窦太皇太后的眼睛能看到,可能会换个说法。 窗牖外的阳光正照着王阿渝一头触目惊心的花白头发,正是四年前因为面前人要废了刘彻,生生一夜间急出来的。 “老身这一辈子,想来待你也不薄......” “妾感激太皇太后的厚爱。” 这一生,包括先帝在内,可都在您老人家的虎威之下,否则先帝怎么可能会那么早崩逝? 若不是您步步紧逼,紧挖墙角,他生前怎会如此忧心忡忡,闭眼也闭不安心?! 待我不薄? 只因这么多年我愿意受委屈匍匐在您的脚下,能咽下任何屈辱顺从您。 “现在彻儿已经长大,做事也能稳妥,该亲政历练了。老身不怕死,只是故去后,担心我窦氏子侄,还有刘武的后人,馆陶公主一家人,无人照拂.....” 窦太皇太后长叹一口气,“老身考虑来考虑去,就把他们拜托给你吧。老身相信你的为人,刘启没看错你,老身也不会看错。长信殿主向来以宽厚仁德昭示天下,麻烦你将来代我多留意他们一眼,万一他们将来犯了错,也请你手高抬,轻轻打......” 王阿渝诺了一声,“太皇太后,您放心吧,妾以后,会像照顾先帝的后宫一样,好好照顾您的家人的。” 在她们身后,一名史官在把听到的话,规矩地写在竹简上。 这是窦太皇太后的精明之处,记下来,不让人曲解了她的遗言,也让下一任东宫太后谨记她的承诺。 他们不知道,在屋帷后,有一双眼睛正静静地透过隐约的锦帘,看着这一切,聆听着这一切。 王阿渝到来之前,特意让人告知了刘彻。 刘彻到来后,阻止了宫人进去禀报,自己轻轻走了进来,想听一听一直压在自己头顶的窦大母,有什么话说。 果然,她认为她没有错。 她把对自己的伤害和逼迫,看作不得已和为自己好。 得到了自己继任者的保证,窦太皇太后松了一口气,随后陷入昏迷。 王阿渝以为她不行了,正着手准备东宫的后事时,不想她老人家又出现了回光返照,精神格外好,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拿出了给馆陶大长公主早就写好的遗诏:她老人家崩逝后,长信殿所有财货都赐给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她对她所关心的每个人,都有嘱托,事无巨细。 据说也单独嘱咐了刘彻。 刘彻没叫上母亲,王阿渝并不怪他,都二十二岁的人了,他不需要什么都拉上自己,但蹊跷的是,他回来也没给自己一说什么。 据说他们谈话时,没有史官在场。 这就不能怪王阿渝多想了,以窦太皇太后的精明,她能死这么顺当,把这一切就交给自己了? 她一定会给刘彻说点什么吧。 于是她叫来日益精神焕发的刘彻,但平时很听自己话的儿子,却唔着怎么也不肯说。 知子莫若母,不说,肯定是自己忌讳的。 以前他什么不对自己说? 连自己听不懂的什么西域、夜郎国他都眉飞色舞地讲一遍,以期博得自己一句夸奖。 她也每每不惜赞语,“我儿这想法,你父亲若是听到,一定会高兴的。” 现在他却有了秘密,三缄其口了。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没准还是对王家不利的,否则他不会保持奇怪的沉默。 于是她多了一个心眼,买通了窦长御,赏她金子并许她以后在长乐宫继续富贵。 作为窦太皇太后的心腹,窦长御也很为难,但毕竟东宫窦氏的天下已翻了一页,翻到了王太后的天下,才违心道:“太皇太后让皇帝以后小心王家的外戚......” 为什么要小心自己的家族? 窦长御说自己也只听到了这一句,再没有了。 这叫王阿渝震怒,我们姓王的什么时候危害过汉家? 姓窦的凭什么临死了给自己的儿子灌输这种想法? 这不是挑拨离间么?偏偏那个傻儿子还信了吧。 于是她又把刘彻叫来,直接问道:“太皇太后让你以后小心我们王家什么?你有今天,你娘我是不是当年拼了命让你做上太子之位的?你登基时,是不是你舅舅田蚡跑里跑外,事无巨细,为你出谋划策,恐怕你被东宫算计了。要不是这些人,里里外外围着你转,你到今天怎么这么顺利的?” 王阿渝一肚子火,“你说王家到底哪个妨碍了你,或将来会妨碍你?你的新政不成功,怨我么?怨田蚡么?你喜欢广纳人才,田蚡就到处为你找人才,他自己都蓄养了一帮门客,随你挑选。我们王家到底怎么着对不起你了?” 说到激愤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刘彻平时也是对母亲有求必应的,尤其见不得母亲流泪,马上道:“是太皇太后糊涂了,我心中有数。” “就怕你吃多了猪油蒙了心,也没啥数。你要孝顺,就对我说实话,你想气死我,就走吧!” 刘彻一看母亲生了真气,斟酌了一下道:“太皇太后,无非是担心将来王家也像窦家一样,权倾天下,对我汉家不利......” “哈!” 生平第一次,王阿渝恍然听到自己刻薄的笑声,连她自己也吓一跳,主要是太生气了。 “我们王家怎么对汉家不利了?我们做了什么事让汉家蒙辱受损了?他们窦家又对汉家利了什么?想想你爹是怎么死的,他是皇帝,他一辈子为什么活成那样!一辈子受她压制挤兑,心情就没好过!” “你呢?你爹费那么大劲,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