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紫光消失了。
山洞重新昏暗下来。
佐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这些天来在默契的忽视中努力消除的距离感,在她不经意的话间再次横亘出现了。她不知该不该道歉,只好沉默下来。
一时间,耳边只剩了洞外风雪的阵阵呼啸,以及躲在杏寿郎怀中打盹的鎹鸦在睡梦中磨喙的声音。
想着年长的人就该有点年长的样子,佐江最后决定道歉,动了动嘴唇尚未发出声音,便被杏寿郎抢在了前头。
“有朝一日,”杏寿郎这样说道,佐江忍不住抬头向他看去,他正微微笑着,“希望我也能做到像佐江这样,平静从容地面对死亡。”
“……”
寒意侵染间,佐江有片刻里仿佛重回冰冷的河水。
——面对死亡的我既不平静也不从容。
但被抓住的手包裹在一片炙热里,她想要否认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生生变成了一种带着钝感的折磨。
当年佐江可以毫不犹豫地反驳说出“死亡并不可怕”的矢雾夫人,可如今望着杏寿郎含笑的眼睛,她怎么也不能把此刻浮现在心中的话说出口。
这话会伤人心吧……?
就算不是出于恶意。
佐江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真是意外,此前她从不曾往这方面想过——我是否在不经意间伤过矢雾夫人的心呢?
佐江仓皇想道。
而杏寿郎与深居简出的矢雾夫人之间也有不同。他小小年纪就已经见识过为数不少的死亡,还要为别人的安危奔波在寒冬的大雪中,习惯了将生命悬于一线。说着“有朝一日”,其实他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便预备下了面对死亡时的从容不迫。
佐江凝视着他尚未褪尽稚气的面庞,微微颤了颤眼睫。
你是这样的年轻……
这样的年轻。
年轻又无所畏惧。
而我却是年长又可耻的胆小鬼……
离开矢雾山后快活了好些天的佐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与他需要跨越的不止一道隔阂。不过幸运的是,她发现愿意与他同行的心意并没有冷却,而他似乎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佐江把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主动说:“对不起。”
“不要道歉,佐江,你没有做错什么。”杏寿郎执拗地重复,“你不要道歉。”
说着,他低头与佐江抵上额头,“一点一点,让我走到你那边去吧。”
我这边可没什么好的,明明是你一直在试着把我拉去你那边……
佐江轻轻“嗯”了一声,在心中默念着“啊,我真是年长又可耻”,然后又与他傍近些,慢慢闭上眼睛:“等雪小一些,我们就启程吧。”
仍与她抵着额头的杏寿郎爽快地给了她回应:“嗯!等雪小一些,我们就启程!”
外面的风雪,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