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酩说还要带她看明早日出。
“你疯了!这里哪有地方夜宿?”
“有你就答应要跟我在这里呆一晚吗?”
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图谋不轨,筠娘心里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些是不是你预谋好的,就是要对我不怀好意!”
他反问回去:“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倒也不是,他这个人不着调了些,不过还算个君子。
“那你怕什么,江湖儿女,怎么反拘起小节来?”
筠娘没话说了,憋着一口气被他拉着下山,不过走的另外一条路,只走了几十步,忽然看到一处台基,大概原来是个亭子,不过现在都倒了,地上散着几根柱子,被蔓草缠得紧紧的。
“我就知道有这东西。”白酩笑说。
“什么?”
他跟她解释,他在先朝的仪典志上看过,和帝九年,曾在这座山上有过一次封禅,这个亭子就是当时为了封禅修的,先朝被灭,南北对峙,这里原有的荣耀也跟着风流云散了。
他又拉着她走了没多少步,遇到一个山洞,洞里当然已经漆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就找来一堆树枝,按照钻木的方法生火,不多时,火烧起来,山洞里也变得明亮起来,筠娘四下看着,这里还算干燥,有一张石板床,简易,但是看着很平整宽阔,地上有生火做饭的石堆,还有几个陶罐子,都落了很厚的灰尘,看样子很久没人造访过了。
白酩说,这应该就是当时建台基时工匠临时生活的地方,今晚刚好可以将就他们。
有工具在,刚好可以用来生火做饭,白酩出去找食材,筠娘就留在洞里打扫和烧水。他打水回来给她就立刻出去了,筠娘也开动,没有抹布,她从裙子上撕下来一块充当,两只袖子都卷起来,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不多时就都擦洗完了。正好白酩这时候也回来,他扛回来七八片芭蕉叶子,几只鹌鹑,还有一些山果,几串竹米。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
“你去哪儿了?”她问他。
“去冲了冲水。就在旁边的小溪里,我来做饭,你也去洗洗吧,水不凉。”
“好,那你不许偷看。”
白酩没回答她,给她一个眼神体会。
“你自己注意安全,有意外记得告诉我。”
“知道了!”
那条小溪就在旁边没几步远,筠娘看那水很清很安静,心里也觉得高兴,小心地脱了衣服,一步步踩下去站住。这是在野外,可是四外无人,天地全然地向她敞开,她这样□□着,觉得有一点难为情,但是又很畅快。洗完澡,她把外衣也放在水里漂了漂,拧干了走回去。山洞外面的天是全黑的,那边和树齐平,升起了一抹月牙,很淡,但是很温柔,满天的星子灿烂光辉,真好像水在天上一样。
白酩做好饭,出来问她洗好了没有,正逢见她进来,只穿着中衣,头发湿湿的,挽成一个大结,不施妆,愈显得容色端净媚好,带点羞赧,他帮她把衣服晾到火堆旁边,请她吃饭。
几个粗陶碗里装着野果,烤鹌鹑,竹米粥,筠娘尝了尝,都好吃,不是名菜,可是很鲜美,别有山中的风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明明没有盐和调料,可是还是那么好吃,像是有魔法一样。
两个人吃着,筠娘一边指给他天上的星看,她认得的不多,不过很清楚,不认得的,白酩就帮她补充。
“真好。我是说,如果我们就在这里,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我不是郡主,你呢,不跑江湖,我们天天这样生活,岂不是同神仙一样快活。”她居然动了要和他终生一起生活的念头。
白酩没说话,说要给她看样东西,跑到山洞里面,用铲子掘土,不多时,掘出一坛酒来。
筠娘简直要惊掉下巴了,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他从没来过这里。
“你敢不敢喝?”他试探问她。
“这有什么不敢,我又不是没喝过。”
“好,那我倒给你,你尝一口。”
他这话瞧不起人,喝就喝,筠娘端起陶碗来,第一口就呛住了,拼命咳嗽,白酩也跟过去给她顺气,被她一手打掉。
“你——耍我!”
这哪里是酒,她看怕不是泡了越椒,那么辣,整张嘴像被刀子割了一样。
“这哪里不是酒,怎么,只有琼浆玉液才算酒,这酒有名字的,叫西风烈。”
白酩猜也能猜出来,筠娘平时喝的哪里算酒,说是果汁更恰当一样,在他这里跟白水一样。
筠娘争辩不过他,白他一眼,还是自己吃饭,白酩一个人将近喝了半坛,筠娘怕他喝醉了夜里发酒疯,劝他不要再喝了,不料他只是笑笑。
“这算什么,我十岁酒量就不止这一坛了。”
筠娘嘁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跟她讲起来他小时候的事情,他有一个很严厉的父亲,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好但是也还过得去,但是他母亲对他很慈善温柔,从小他就是一个浪荡不驯的人,做生意,跑江湖,什么都干过,也哪里都去过,看得出来他过得很幸福充足,筠娘真的很羡慕他,跟他一比,她的故事就变得很单薄了,只听他说那些有意思的事情,不时笑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也许很深了,大概是筠娘喝那一口的酒劲上来了,她越看着他,看他亮如星海的眸子,看他的眉峰还有带笑的唇,双脸发红起来,眼睛好像也有点模糊,脑子完全不够用了,白酩后来说了什么,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自己摇摇头,想清醒一点,跌跌撞撞站起来,差点摔在他身上。
白酩伸手接住,把她抱在怀里。
筠娘只听见他叫她,可是她完全回应不了,世界好像很安静,他的身影慢慢压过来,筠娘以为他要亲她,闭上了眼睛,可是过了多久只有一个吻落在她的眼睫上。
很轻很小心的一个吻,温柔得像春风,像山前横着的那条溪水一样,她心里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