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平静地望着他:“那日先生说读书不为名利,只盼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如果我能读书,我想我定能理解的。”
杨夫子满意地点头:“既然如此,我便考考你们……”
江璟瞪大眼,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江珩,江珩拍拍他的手臂安抚一下,江璟略微镇定。
江家没有纸笔,杨夫子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
江珩心里一松,是《三字经》。
显然杨夫子也考虑到他们俩人未曾识字,所以开始只写一句,然后让两人跟着他读,读完三遍,让他们复述。
两人都读的顺畅。
杨夫子又写了一句:
性相近,□□。
江珩如数复述,江璟有些磕巴,读到“习”时想了一会。
江珩心中有些说不清的复杂,他跟二郎比试结果其实是既定的,这使他有种作弊的歉疚,但是,让他因此放弃读书的机会也不可能。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江珩依旧一字不差,流利非常,江璟读到“性”时实在读不下去了。
围着的江家大人们哪怕不识字,也看出比试的结果了。
杨氏前几日觉得读书的机会十拿九稳必是江璟的,教训江璟也是怕有意外,毕竟小叔子那么能挣钱,江珩又是个乖巧聪明的,她怕小叔子夫妻俩会跟他们争,她实在没底气,只能依靠江老头对儿子的偏爱,昨晚提出比试时,她还觉得自家儿子定能取胜,毕竟儿子是个极机灵的,又比江珩大三岁,这是很大的便宜,可方才江珩与杨夫子对话时的表现便让她心生不安,如今亲眼看到结果,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怎么会这样呢?!
江富也对结果也很惊讶,失落了一下又想开了,很明显侄儿确实比儿子聪明很多,而如今他们兄弟并没有分家,弟弟只有三郎一个儿子,如果江珩真能取得功名,他们也跟着受惠,哪怕以后分家了,就说那免去的两丁徭役,侄儿有功名用不上,那必然要帮着他这个大伯家的,想到这,他就全然释怀了,一转眼看到妻子难看的脸色,他暗暗伸手拉了她一下。
人都在这呢,不能在爹娘和杨夫子面前失态。
而对于江老头江老太来说,两个都是他们的孙儿,谁读都是一样的。
张氏从儿子取名开始到现在,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似不经意地撇了杨氏一眼,眼底难掩得意。
杨夫子心里只觉得这一趟来的真是值,江珩这孩子如此聪慧,又有强烈的向学之心,若能一直这么下去,莫说秀才,便是举人也不是不可能!
兴许,还能更上一层楼!
他怀着激荡的心情,连取名的礼钱都拒绝了,离开江家后,对送他出门的江老头正色道:“江二叔,情况如何您也看到了,我一个外人不便多说什么,只是,江珩这孩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从未见过如他这般聪慧的,何况他年纪还这般小,将来必定不可限量!”
江老头听了这话,不由一惊。
杨夫子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若是家中不便,我便不收他的束脩,江二叔,这孩子可万万不能耽误了啊!”
他自己八岁读书,十七岁考中秀才,不仅在他们村独一无二,比他小的秀才在县里也是少有,那时他心怀鸿鹄之志,觉得举人亦能手到擒来,结果四次乡试,耗钱无数,每每名落孙山,还连累家中妻儿饱腹都难,重重思虑之下他只能放弃,但是,他有预感,这孩子,也许能走上他未能达到的高度!
便是自己无法再进一步,若是能教出个举人,甚至进士,他这辈子,也无甚遗憾了!
“不不不!这是怎么说的?!”江老头忙道:“不为难,不为难,这事我们一定好好商量……”
午饭时,饭桌上独缺了杨氏,众人也没说什么,只让江璟给杨氏端饭菜过去,江珩进了厨房,就看到江璟正拿着碗在添饭,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璟看到他,眼睛一亮:“三郎,你可真厉害!今天要是没你,我就惨了!”
他这几天被亲娘逼的都快受不了了,他根本就不想去读书,他听到读书声就脑袋疼,而且以前他跟村长家的孙子玩的好,可自从那家伙前两年去了杨夫子的私塾,除了逢年过节,就再也不能出来玩了,以前还跟他抱怨杨夫子太厉害,自己天天背打手板,他看过那小子被打过的手,红彤彤的都肿了!
他娘老说什么考中秀才有好日子过,他以后却想要做买卖,只要赚到银钱,家里一样有好日子过,难道只有读书一条路吗?他不这么认为。
“对了,有空咱俩聊聊,你上次说那个……”
江珩看着他单纯喜悦的眼神,摇头失笑。
倒是他着相了。
晚上江贵回来,得知这个消息,惊喜不已,尤其听张氏眉飞色舞地讲述白天儿子如何应对杨夫子的情形,对自己没能在场大为可惜,他暗暗决定,等儿子入泮礼时,决不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