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一跨过沈府门槛,便听见了沈广平中气十足的责骂。
“这丫头,我看又欠揍了!今天什么日子!?她刚醒!还出去查案?查个屁!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看回来我怎么收拾她!”
沈琰绕过影壁,和扬言收拾自己的沈广平撞了个脸对脸。
沈琰心里有过猜测,沈婷婷和沈广平父女关系应该是相当好。毕竟在剧情里,沈婷婷三番五次大义灭亲,最终却随随便便冰释前嫌,沈广平对独女的宠爱可见一斑。
在沈琰认知里,即使关系再好,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充其量训斥或询问几句,从未想过迎接她的会是勃然大怒。
沈琰好似被这劈头盖脸的骂砸懵了,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这种看似责备的关心,是她二十几年生命里从未经历过的。
沈琰对父母的印象淡薄得只剩个影子了,十岁那年两人车祸身亡,留下一笔不多不少的钱和两套房,足够生活。她唯一的亲人外婆重男轻女,对于她这个外姓丫头更是眼不见为净,于是沈琰打小便过上了同龄人羡慕的“三不管”生活,初中学校寄宿,高中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一个人住着。
无论沈琰几点回家,迎接她的永远是漆黑冰冷的房间,她开灯,喝水,然后窝在沙发里,一气呵成。
这样生活太久,沈琰早就习以为常了。
像沈府这般热络吵闹的家,反倒十分不适应。
等她回过神来,沈广平已经吹胡子瞪眼地冲到她面前,扬起了巴掌。
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忙不迭从一旁冲过来,一边挽住沈广平胳膊,一边挤眉弄眼朝她喊道:“小琰,还傻站着干嘛!听崔姨一句劝,快跟老爷道个歉,下次可别一声不吭就出门了。”
崔姨,看来这是沈广平再娶的妻子。
沈琰木然愣了两秒,乖顺的开口道:“对不起。”
这回换沈广平一脸错愕,气得几乎竖起来的胡子瞬间蔫了下去。
崔姨见她认错,立马语气温柔道:“老爷,小琰这次这么听话,就别罚她了,今天上元节,一起进去吃饭吧。”
既然崔姨给了台阶下,沈广平高扬着的胳膊只好突兀地放下,瞪了沈琰一眼,怒道:“上元节还往外跑,别上桌吃饭了,回自己屋吃去,闭门思过三天!”
沈琰最不擅长同长辈相处,对家宴零星的好奇借着这句话再度被理智盖过,怕沈广平反悔,急忙道了声好。
崔姨走到她身边,轻拍了她肩一下,恨铁不成钢教育道:“你这孩子,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答应倒快。”
沈广平已扬长而去,临走前不忘撂下几句狠话:“她自己不听话,夫人不必为她求情,给我好好关着,三天一天不能少!”
沈琰松了口气,由侍女领着回了房,她奔波半宿,胸口的伤隐隐做痛,半躺半倚缩在榻上,崔姨指挥着下人把饭菜端进屋里,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你爹那个性格,你不是不知道,他是真担心你,就是不会好好的说,你别同他计较。”
沈琰对长辈的关心始终不习惯,敷衍的点点头,盼着崔姨絮叨完,自己能清净些。
崔姨偏不遂她愿,在她跟前恋恋不舍:“脸色怎么这么差,伤没好就去外面跑,赶紧换药,换完药把饭吃了,我特意然让厨房熬了粥,对身体好,听话啊。”
沈琰半眯着眼,继续点头。
崔姨还没结束,在怀中摸出个东西来:“来,小琰,伸手,我替你在庙里求了个东西,保平安的,给你带上。”
沈琰瞟了一眼,崔姨正把一条编绳的手链从红色荷包中拿出来。
她觉得这个颜色有些眼熟。
沈琰直起身,细细端详——荷包不过半个巴掌大,粗简的绣了朵花,上面系着红绳,红绳末端配了个白色珠子。
红绳,珠子
正是腰带上东西!
沈琰蓦地睁大双眼,握住崔姨的手,问道:“这东西您哪求的。”
崔姨被她吓了一激灵,缓了几口气,不紧不慢说道:“从城西寺庙,我听人家说,好多你们这么大的女孩都去求...”
“谢了,崔姨,”沈琰翻身而起,向身后摆摆手,“我回来再系上。”
崔姨还没来得及制止,沈琰已快步走出房门,低声吩咐一旁小厮:“立刻备马,我要去欢月楼。”
沈琰其实不愿顶风作案,奈何事态紧急,若不赶紧告诉顾萧,唯一的线索也要跑了。
她骑马技术十分有限,仅仅停留在“会骑”阶段,可来不及大张旗鼓的坐车,跑慢一点估计便会被沈广平揪着耳朵拽回来。
所以沈琰只能一步三摇晃,一路颠簸着来了欢月楼。
大周朝民风开放,沈琰一个女子走进京城最大的温柔乡,没吸引半分异样目光。
沈琰对风月场所的认知局限于足浴城和洗浴中心,这种勾当在古代合法合规,她预料到目睹活色生香,可眼前场景却同她所预想大相径庭。
绯色的光铺满整间屋子,麝香氤氲,层层叠叠红幔自天花垂下,一对对痴缠的眷侣化为模糊的光影,似是而非地落于轻纱之上,门前风铃轻响,伴着时有时无的男欢女笑,闯入沈琰耳朵。
满目旖旎,色而不迷。
“姑娘,是来找谁的吗?”身着红裙的艳丽的女子不知何时走到沈琰身边,红唇微翘,上下打量着她。
“顾萧在哪儿?”沈琰语气冰冷,不愿在这销金窟多留片刻。
“顾大公子呀,这我得打听打听,不如您先坐。”女人摇着团扇,笑意荡漾。
沈琰似乎被这一笑魇住了,刹那间意识混乱,不自觉地想要坐下,胸口时时泛起的痛又让她清醒出来。
沈琰被着不合时宜的迷乱弄的心烦,一把扣住女人胳膊,声音中隐隐带了怒意:“闻风阁办事,告诉我顾萧在哪!”
女人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被揉乱的衣袖,嗔怪道:“大人早说呀,随我来吧。”说着领着沈琰上了二楼。
沈琰原先只知道顾萧日日流连于此,如今看来恐怕整座欢月楼皆是他的手笔,这里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