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般的痛意向她袭来,极力支起笑脸,“哥哥,你起来啊,你看,外面下雪了,娘亲临走前不是叮嘱过你,每年都要陪我堆雪人的么……”
她双手捂住嘴努力忍住痛哭,温热泪水打花了妆容,她的耳边渐渐传来尹西成过往的呼唤。
“仓灵别怕,哥哥在。”
“仓灵,父亲被冤早逝,娘亲逃难惨死,哥哥答应你,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仓灵,哥哥成了婚就能当大官,当了大官就没人敢欺负咱们了。”
“我们仓灵长成大姑娘了,哥哥定要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咱们尹家的姑娘,不比他们任何官家女子差。”
“仓灵……”
尹仓灵拼命阖上眼,恨不得眼前的一切全都是幻觉,她好想扑进哥哥怀里撒娇,同他吐槽商玄声趾高气扬的厌人行径,她伸手颤抖抚摸尹西成冰冷的脸颊,“哥哥,商玄声他欺负我,你帮我打他好不好……”
“咣当——”
茶壶掉落的声音惹得她一惊,老槐衣襟带风扑倒在她身旁,眼圈含泪,“大人……”
尹仓灵呆呆依靠在茶几边,老槐把从尹西成衣袖中翻到来自雀斛国已开封的密信放在她手里,“大人唯一留下的东西,该由你再次打开它。”
她逐渐将手掌收紧,信纸变皱,目光骤然坚定地同老槐说,“老槐,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讲出来,可以吗?”
老槐悲痛点头,他怎么不明白小姐的心,当年他和孙女差点被流匪虐待致死,如果不是尹大人,他们爷孙二人早就身首异处了。
尹仓灵勉强站起,眼裹寒霜,“你听好,南商刑狱司正官尹西成之妹尹仓灵,于上元戌时旧疾发作,心悸而亡,其兄悲痛万分,几近疯魔,竟火烧闺房,连同其妹一同化为灰烬。”
她与仍处在震惊中的老槐对视,“听明白了吗?”
老槐缓缓朝她恭敬行大礼,“奴才明白了。”
“大人。”
都城的雪下得越来越大,黑夜渐深,长街上的热闹气氛因为舞龙盛会被推向高潮,人群久久难以四散离去,他们唱着笑着,和家人共同欢庆又一个节日。
好奇孩童结伴登上高处玩耍,“你们快看!西边怎么那么亮啊,是谁家点得花灯?”
另一个孩童仔细瞅了瞅,应答道,“花灯……会冒烟吗……”
与此同时,尹府内东卧房尹仓灵闺房处燃起熊熊大火,油气熏天,陡有燎原之势,众奴才丫鬟忙忙碌碌,火势仍旧不见小,喧嚷叫喊声此起彼伏。
一个人笔直站在庭院正中,身着墨绿缎子衣袍,腰系玉带,鼻挺浓眉,那双丹凤眼散发疯狂,一头乌发被玉冠高高挽起,嘴里喃喃道,“烧吧,烧吧,把那些污浊痛苦一遭烧尽吧——”
某个丫鬟见状困惑,轻声问候对方,“大人,您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小姐突然发病,这也不是您的错,您……”
那人瞳孔映火,眼神直勾勾从大火转移到丫鬟脸上,“我怎么了,我很好啊,仓灵呢,叫她过来看烟火,她最喜欢看烟火了。”
丫鬟回,“大人……您说什么?”
在丫鬟的恐惧下,那人由面无表情慢慢转换成邪魅,而后高声大笑,“哈哈哈——烧得好啊!看啊!你们快看啊!她笑得多开心啊!哈哈哈——”
“快来人啊!大人疯癫啦——”
丫鬟的叫喊声响彻府邸,和十里长街上的欢声笑语交相呼应。
烟火照亮夜空,沿街花灯盏盏,尹府里的人一边忙着浇灭闺房大火,一边忙着去抓可能已经疯了并且到处乱跑的‘纵火犯’。
老槐紧紧将孙女搂在怀里,孙女眨巴眼睛问道,“阿爷,大人哥哥他看起来好可怕。”
话语刺痛老槐,他抬眼向汹涌火光看去,“丫儿,你不懂,其实这世上人心才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