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热水顶的水壶吱吱作响,崔锦仍旧埋着头不愿面对现实,尤其在烧了一壶并不需要的热水之后。
待会见到杜婆婆要说些什么?
“咚咚。”短促的敲门声将她迅速拉回现实。
“你再呆下去壶底都要烧掉了。”
崔锦静静地看着周景在火光中略显柔和的面孔离自己越来越紧,直到对方将烧开的水壶从炉子上拎起来,熄灭了炉膛了的火之后,都没有任何动作。
火灭了,厨房失去唯一的光源,唯有几束月光从门口争先恐后地挤进来,使得崔锦勉强能看见屋内摆设的虚影。
然后她就被弹了脑壳。
“傻了?杜婆婆说天已经黑了,让我带你回家,不必去跟她道别。”周景见崔锦仍旧没有反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会被我弹傻了吧,快起来,再晚我也看不清路了。”
说完便将崔锦强行拉起来,安抚说:“别怕,我牵着你。”
崔锦总会在天黑前回家除了不想在山下吃饭话家常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在夜间看不清。为此她小时候磕碰过无数次,后来才慢慢习惯。
被周景像牵小孩一样牵着,她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但是,她只是看不清!并不是看不见!而且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她一个人也能摸回家!
出于一种更隐秘的心思,她没有挣开,也没有开口说一些要强的话。
“郑太守真的是好官吗?为什么杜爷爷和文思元都相信他?”
这么长的回家路,不说话实在太尴尬,崔锦特地挑了周景感兴趣的话题。
果不其然,周景不自觉地将手伸进怀里,不住地摩挲那本册子。
“珉州物产丰饶,是当之无愧的鱼米之乡。纵有水患,也在几百年的治理下得到了控制,总的来说是个出政绩的好地方,通常珉州太守卸任后会回京任职。
郑太守他少负盛名,十六岁入殿试,就连圣上也赞了句名副其实,所以郑太守在读书人心中自是有一番好印象。”
原来是这样,郑太守在读书人心中很有声望。可京中的大官不都是读书人吗,怎么就闹了这么个冤案?
想到这儿,崔锦忍不住捏了捏周景的手指,问:“那你相信他吗?诛了三族再翻案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这种话可不要在外面乱说,当心自己的脑袋。”
周景稍稍用力攥了攥在他掌中做乱的小手,像是警告,又像是反抗。
崔锦并不以为然,除了他还会有谁会跟自己提起这些?
“那你已经找到证据了,是不是就要回京了?”崔锦有点忧虑,这进度也太快了,完全没有机会让周景更喜欢她。
周景感受到了崔锦语气中的失落,他也没想到进展会忽然这么顺利,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决定单纯的回答问题:“是,以后应当就见不着了。”
其实他并不着急回京,他准备在尉县调查自己遇袭的事情,等京中来了指示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不过这些都没有必要说出口。反正,自此之后都不会再见面。
崔锦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想说,心中暗恨回家的路为什么这么长,又恨自己问些不合时宜的话。
现在好了,就在这种氛围下一路走回家吧。
周景念着崔锦看不见路,不敢说绝情的话把人惹恼了,此刻也在急速转动大脑,想打破此时的尴尬。
毕竟,回家的路真的有点远。
“今天早上,我比平常多收了两个鸡蛋,你知道是哪只鸡下的吗?”周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想了半天就说了这种话。
但是崔锦不挑,她现在急需一个话题,便立刻接了下去,“是叨人最凶的那只,它有时候会多下。”
那只鸡周景还真有印象,“就是那只你只是站在那里,都会冲过来想啄你的老母鸡吗?”
他印象很深刻,无数次他想炖了那只鸡。毕竟在他最初下地行动不便的时候,那只鸡真的得手过。
“你也发现了?我还以为它不习惯你呢,毕竟这些天它都很乖。”崔锦已经忘记那只鸡多久没叨过她了,她还以为它生病了呢?
乖都是有原因的,周景伤势好转后狠狠地教训过它。
自此,一代鸡王的神话落幕了。
但他不能说实话,就随便扯了个原因,“说不定它长大了,变稳重了,知道啄人是不对的,尤其是啄主人。”
崔锦听了之后忍不住乐出声来,“你在瞎说些什么啊。那只鸡都孵了好几茬小鸡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想岔了。”周景扭头看见满面笑容的崔锦,心里不由得也畅快起来,这两个月就当是一场梦,一场能笑醒来的好梦。
“呀,不知不觉都到家了。”崔锦犹豫着要不要松开手,带着点不确定的语气问:“你今天晚上该不走吧?”
“不走,明天吃过早饭再走。”
那就好,明天早上还有时间认真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