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入了神。
直到远方忽地传来不绝的枪声与炮声,响彻云霄。
西黎被惊回神。
下一秒,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上了她的双耳。
轻柔地。
隔绝了嘈杂。
她又无端烦躁起来:“我说过,这个活我不会接。”
男人的眼眸深如幽开,像有无数的漩涡,直要将人吸进去:“西黎,我不是因为那件事.我就是我自己。”
西黎一噎.
我就是我自己。
我是在遵从自己心底的欲望。
多好听的话啊。
自去浦江口过后,西黎又把自己关在屋里画了几天画。
门童扔掉的礼品不减反增。
直到她的烟抽完了。
喉间痒痒的。
她受不住。
西黎把帽子戴上便出了门。
临安街的烟酒店还得往里走,西黎从后门离开,没打车,直接从巷子里穿过。
这一带小巷子多,不熟悉的人容易迷路,有些冷清,风一吹,还有微弱的回首,饶是西黎再胆大,也有些后悔。
怕什么来什么,才走了没一会,西黎就察觉脖间一凉.
刀。
有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身后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像臭水沟里出来的.
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顾家的人,也不是别家的人.
这就是一个常年混在这一带的打劫地痞.
她强行压下喉间那股恶心的感觉:“放开我!”
“闭嘴!钱!给钱!”
又是一股臭味.
非一般人能承受。
再加上被劫持的精神高度紧张焦虑,西黎没忍住,干呕了声。
这一声像是导火索,西黎感受到脖子上那把刀明显动了动,皮肤上带着刺痛。
“臭娘们,呸!”
刀子再度逼了逼。
“给钱,听到没!”
她的皮肤嫩,这么两下她已经被痛意席卷了,说不出话来。
刀子还要再动,忽地被一颗石子从后面打飞,离开了她的脖子。
同一瞬间,男人利落地踹向地痞的头部,用西黎看着都能感受到的力度。
她靠在了一边的墙上,腿微软。
“有烟吗?”
那头地痞已经被收拾得服服帖帖,顾斯走过来,高大的身材一下把她拢入阴影中。
鼻尖是一股清冽的味道,形容不上来,让人舒心。
男人皱着眉,身上带着未收尽的锋利:“抽什么?不要命?”
她一怔。
这段时间以来,顾斯从未说过重话。
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脖颈上,像有化不开的墨。
白嫩的皮肤上血痕触目惊心。
忽地,男人微微俯身,目光专注,手轻轻抚去冒出的血珠。
距离陡然拉近。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西黎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远看来,像是他在亲吻着她的脖颈。
“离远点……”
“眼神不好,看不清。”他说着,倒是直起了身,神情认真,“这种巷子也敢走?胆子挺大,不怕把命弄没了。”
这个时候倒是有了几分大将军的样子.
“走了,带你去上药。”男人顿了顿,伸手将她的帽檐抬高了些,目光与她的相对,“压这么低干嘛。”
“西黎的眼睛很好看。”
西黎一时愣住.
那一瞬间,有光刺破黑暗。
她是个混血儿。
不知道父母的国籍,不知道父母的名字,哦不,小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是没有父母的。
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是波涛汹涌的浦江。
她被放在木舟里,抛进浦江,连同一打钞票。
她也许是一段一夜情的意外,也许是个贫苦女人的拖累……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些说法还没有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好听。
后来她被一个孀居的姨太太收留,勉强度日。
周围总有人议论她的蓝眼睛。
在那个对外国佬颇为好奇议论颇多的年代。
一个孀居女人,一个江中弃儿。
放哪都是一份谈资。
再后来,姨太太病死,西黎于她非亲非故,没道理继承她的资产。
她带了当年那打钞票,到临安街租了房子。
偶尔接几个画画的活以维持生计或是出门,她总想戴个帽子把帽檐压低,盖住那双眼睛,盖住半张脸。
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像在无时无刻地提醒她她有个不干净的身世,提醒她她其实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提醒她她一直在被人抛弃。
所有人最后都会走。
只留下她。
所以她慢慢学会在别人进入自己的世界之前先把人赶回去。
就好像这样……也不算被抛弃了.
西黎终于松口,答应了顾斯的邀约。
他们一起去剧院,一起去茶楼,一起去看浦江。
海城是别家的地盘,西黎感觉他挺嚣张,肆无忌惮的。
那天海城下了一场大雨,听说浦江差点决堤。
顾斯来时半边身子都湿了,西黎拿了干毛巾帮他擦拭。
他似乎格外的累,眼下乌青一片,难得没有与她逗趣,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捻开了两颗衬衫扣,揉了揉眉心
“西黎。”
他的声音哑得像猛抽了一包烟。
西黎走过去。
他将她揽在怀里:“张海宁最近有些动静……你愿不愿意同我暂时离开海城?”
“阿黎,我想带你去见我父亲。”
西黎心尖一颤,漏掉半拍呼吸。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