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悄悄偷看他在干什么。
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干净修长的手,骨节出微微外凸,但很好看。
许燃也戴上了手套,筷子夹走了一只虾。
个头那么大色泽那么艳的虾在他手上好像也就一般般,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去掉虾头和虾腿,难剥的壳在他指尖轻易脱落。
夏之渔眨眨眼,几秒的时间而已,碗里多出一只白嫩的虾肉。
——许燃也丢过来的。
他没说什么,也没刻意求和好,姿态懒散。一个剥虾的动作都能被他出矜傲感觉。
一只、两只、三只。
许燃也碟子里面的虾壳越来越多。
夏之渔忍不住打断:“不要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许燃也手上动作一停,最后那只虾丢在了他自己碗里。
楚文华也终于找到,从厨房出来把手套放夏之渔旁边。
夏之渔下意识挡碗,就跟刚刚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但还楚文华没发现。
夏之渔一口气没松,桌下忽然又传来动静,右边的人又喊她。
这几乎是两个人小时候留下来的默契,夏之渔被家长给了什么不喜欢的菜就在桌下踢许燃也,然后他悄悄解决。
许燃也目光瞥来,侧轮廓精致,已然有了少年的锋利和出众。
“怎么了。”夏之渔眼神交流。
许燃也眼尾忽然出现笑意,低垂漆黑的眼睫轻轻抖动,他眉骨轻挑,缄默中张扬,那眼神好像在他之前逗她时爱问的,“哥哥对你好不好。”
比那只陨石边牧讨零食的样子还欠揍。
-
夏之渔中午一般选在在学校食堂吃,因为骑车回家有点麻烦。
季潺潺打完饭转头问她:“你喝不喝饮料。”
夏之渔手里举着便携小风扇疯狂点头:“我想喝汽水。”
“那你去占位子,我去买饮料。”
夏之渔收起风扇拿过两个餐盘在风扇底下找了两个位子。
刚坐下不久,对面唰的冒出一个人影。
没等夏之渔抬头看清是谁,谢科斯的嗓门劈头盖脸砍下来:“鱼,我亲爱的鱼,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铛铛铛——”
一个银色保温袋和一瓶橙子味的波子汽水出现在面前。
夏之渔怔了两秒,疑惑地问:“你发达了?请我喝这个?”
附中小卖部最贵的波子汽水,日本的一个牌子,他们平时都不会看,几块钱的汽水和这个也没差。
谢科斯嘿嘿一笑:“不是我,是我兄弟请你的,大方吧。”
夏之渔心中涌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果然,许燃也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
他落在后面,单手抄在兜里,手臂弧度自然,明亮的午光从顶上打来,他小臂肌肉纹理更加自然,靠近时依稀能看到冷白皮肤下的青色脉络,另一只手捏着一罐芬达,也是橙子味的。
还有被喊回来的季潺潺。
夏之渔脑袋冒出几个问号,“为什么要请我。”
谢科斯哦了声,放下餐盘咬了一块肉,慢悠悠地说:“也不是你,就全班都请了,只不过就你和季哥是这个波子汽水。”
“说昨天的事儿他于心有愧,给你买了个最贵的,旁边这个是圣代,可能有点化了,你凑合吃,有总比没有好。”
说完谢科斯嗷的一声,又想起什么,左手抬起挡住半张脸压低声音:“新生嘛,请就请了搞搞关系没什么,就是我觉得我这同桌有点傻的感觉,他本来想全买你这个,我那个肉一疼,马上拦下来了。”
人走近,他马上放下手哼出一句模糊不清的:“人没坏心眼,就是傻了点,行了啊别生气了。”
许燃也坐在,他还咳嗽两声,愣是给夏之渔看出几分保护小弟的感觉。
“........”
这蠢货,她就说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许燃也悠哉悠哉坐在,芬达放在旁边,侧头问:“说什么呢。”
这模样更坚定了谢科斯和事佬的决心,而在夏之渔眼里....
许燃也活脱脱一大尾巴狼。
季潺潺甚至都被收买,悄悄给她发消息问:“你为什么还生他气,感觉他不是很坏,课外书的事应该也是开玩笑吧。他竟然因为你早晨不接那瓶汽水请了整个班的饮料。”
语气十分不可置信。
可是,我并不是因为他开玩笑才生气的啊,夏之渔委屈地想。
许燃也跟父母走的那天是个周一,她记得很清楚。
舒阿姨和许叔叔其实很早就想把许燃也接回身边,但因为许爷爷身边无人陪伴和他们工作的确很忙所以一拖再拖。
直到许燃也因为她被学校处分,他们终于强硬了手段。
夏之渔对此愧疚很久,她说小也,就算你去了北京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
小也说好。
她还想和他好好告别。
但那个上午,黑板上又出现了数学老师讲不完题。
十一点三十五,许燃也爸爸的车准时等在门外。
她好着急,却怎么也没勇气向老师喊报告。可是妈妈答应给她买的手机还要等期末以后。就差一点,车开走了,她连最后一句再见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小时候在书里看到,成长的第一课叫做分别。
而夏之渔的第一课由许燃也教给她。
原来,分别不是一场天崩地裂的海啸,不是翻滚碎裂的山崩,而只是最后一声下课铃响,一个无力实现的约定,一个欠费的电话号码,一个躺在列表里不知从何开口的挂念。
那些在大人眼里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两个字,承载了他们重重的承诺,也让夏之渔走过了第一个没有许燃也陪伴的潮湿雨季。
但至少夏之渔认为,那个不完整的再见,会在他们重新相见的第一天以一句“我回来了”补充完整。
许燃也没有做到。
她不是第一个知道他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