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皇帝现在出了事,获利最大的便是东宫。就算萧意欢助萧南荀强行坐上皇位也叫做夺位,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不管怎样,皇帝身上的毒还是得尽快解开。
张行楷配好解毒药剂,蹲在皇帝跟前守了两个晚上。中途给还皇帝放血急解掉大部分毒性,好歹消下高热。
到第三天傍晚,皇帝终于睁开眼,短暂清醒了一会。
可动还是不能动,也不能吹风,十天半个月不能上朝。
后宫嫔妃有要见皇帝的都叫萧意欢打发回去。也就太子、萧南荀和二皇子,以及内阁众人与从昏迷中醒来的皇帝匆匆见了一面。
皇帝无异议,没有人敢对元昭公主的独揽独断发表看法。
听到如今朝局由太子与萧南荀协理后,皇帝也没说什么,问问情况知道最近西南很安静,北方也没出什么大事就叫几个儿子和一众大臣退下了。
萧意欢没主动去见皇帝。
她留在宫里最大的原因就是下毒的人没抓出来,想杀皇帝的人可能还在宫中。公主府太远,遇事反应不及,住在宫里会方便一些。
直到一日大雨,庭院中的芭蕉一片湿绿。王德全收伞廊外,走进屋对萧意欢行礼。
原来是皇帝今日精神气不错,能起身了,要见萧意欢。
大滴大滴的雨滴砸落檐角,萧意欢踏进大殿,皇帝正好披着衣裳在窗边岸桌坐下。
萧齐皇帝没有束发,面庞瘦削凹陷而苍白。宽大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全是被骨架撑起来,显得分外病气。
他看了萧意欢一眼,却皱紧了眉头,语气有些重:“面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身子不舒服?”
萧意欢穿着一身玉红衣衫站在大殿另一端,双手垂在身子两侧,凤眸平静,看着皇帝没说话。
挽媱没有跟着萧意欢进去,与王德全一左一右站在门外。乍听到皇帝这话,她眼眶霎时间有些泛酸,垂下头轻轻眨了眨眼,蒙起一层水汽。
日日夜夜陪着殿下的是她,没人比她更清楚殿下如今已快穷尽。纵使大仇得报又如何?安神香掏空了殿下的身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外面天光昏暗,大雨飘摇,萧意欢长长的衣摆自后被风鼓起浮动。
她面上神情不定,一步步走到皇帝对面坐下。
皇帝面前照例摆着一壶刚泡好的贡茶。
“唤我来,是要做什么?”
皇帝看着她,伸手拎起茶壶给她斟满一杯茶,语气缓和:“先尝尝这茶,父皇许久没给你泡过了。”
茶水的温度正好,隔着瓷盏不烫人。
萧意欢端起茶盏递在唇边欲饮,就听见对面的皇帝冷不丁抛出一句话。
“元昭,父皇撑不久了。”
她端着茶盏的手一颤,几滴热水溅在手背上。
半晌,萧意欢垂下头继续饮下一口茶,再抬眼看向皇帝时神色冷淡:“是张行楷说的,还是你自己觉着?”
皇帝肩头披着的外袍垂在膝盖上,摆摆手:“张小太医没说这话,不过父皇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他其实是一个很有功绩的皇帝,也曾在马背上过了前半生,除了被世家牵制大半辈子以外可以称得上功勋卓绝。
可人总有生老病死的时候。
有些皇帝享受尽世间权势,舍不下身下这把龙椅,寻遍世间方士也要求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但他没有这种感觉,他活到现在,见遍世间百态,也愧对了许多人。现在既然已经到了时候,托付安顿好祖宗江山后,他自可安然归去。
“元昭。”
这么想着,皇帝说这话时眉眼甚至带着笑,语气轻松地与自己最为愧对、最为疼爱的女儿打商量:“父皇写诏书,让老五来当这个皇帝。父皇知道你不喜欢你大哥三哥,但看在父皇的面子上,让他们活着,不杀他们,好不好?”
听到这话,萧意欢再也控制不住,心口腾起荒谬,又觉得了然。这些情绪在下一瞬通通转化为怨怼。
她垂着眼不说话,唯有手指慢慢攥紧了手中的茶盏,直到关节处泛起青白。
皇帝看着她,深深叹气道:“他们毕竟是你兄长,上一辈的事情,就留在上一辈吧。”
萧意欢骤然看他,挥袖将茶杯扔在一边,砸的七零八落,贱了满地名贵的茶水。
这番声响有些大了,门边的挽媱与王德全听见这动静都有些担忧,忍不住移动身形想往里瞧。
萧意欢盯着皇帝,咬牙切齿道:“你既然知我要杀他们,又为何能把这话说得如此轻松?!”
“分明是那些人欠我的。”
萧意欢目光阴冷,背后脖颈后已经蒙了一层虚汗。她如今情绪起伏一大,后脑就一阵闷疼眩晕。
萧意欢盯着皇帝,魔怔似的重复一遍:“都是他们欠我的。”
皇帝看着她这副暴戾着相的模样,加重了语气:“确实是老三母妃害了皇后,可她已经死了!老三没做过害皇后的事,他如今大势已去对你产生不了威胁。元昭,收手罢!”
“可她本可以爱我、善待我,我本可以不用受头疾之苦,整日整夜活得犹在地狱。”萧意欢头一回在皇帝面前如此失态,全无体统,她咬牙切齿,句句咄人,几乎是在逼问:“我凭什么放过他们?”
皇帝只知道萧意欢从小身子不好,吹风受凉就容易头疼。但经过这么多年无相宝寺的医治,他都已经鲜少听闻元昭公主身子不适的消息。
所以听萧意欢这话,他明显一怔愣:“你说什么?”
“你就是这样,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后宫中,除了宋氏,萧意欢最痛恨的就是皇帝独立于一群可悲可恨的女人之外的模样。
高高在上,接纳每一个人,却又未曾真正爱过一个人。对她母后做出空头诺言,害的她母后逼逼得郁郁而终。
“宋氏给我母后下毒,想叫她生不下我一尸两命,你后来才知道;母后往后都不能生育,以为没给你生下太子,所以你来看她的次数才越来越少,心生梦魇几欲置我于死地,你也还是后来才知道。”
“甚至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