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矫情书院>女生耽美>和离后夫君怎么反悔了> 此生误(一)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此生误(一)(2 / 2)

用女子的陪侍来点缀自己的风雅,一边歌颂着女子对男人的臣服忠贞。

他们看不到脚下的斑斑血泪,就连女子自身,有时也被那代代相传、歌颂忠贞的字句所骗,反而亲自将脖颈伸进那看似高洁的枷锁中。

谁又比谁高贵?

阿纯听得出神,连拭泪都忘记了。

不远处,几艘漕船连缀,缓缓驶离码头。漕丁们将纤绳扛在肩头,汗水滚落入滔滔江中,消失无踪。

“你看,这些江民漕丁。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来这艘花船吗?”

阿纯不明其意:“因为……钱财不够?”

阿玉笑了。笑容中,不知是怜悯,还是自嘲:“因为,花船里的姑娘,多是沿岸江民之女。甚至,就出自漕丁之家。”

比如春娘。

比如阿玉的母亲。

“他们现在是良民之籍,可是,若是时运不济,漕粮没有按时按量到京,或是碰上漕税增加……哪怕是非运输时节,漕船保养上出了问题,这些人唯一所有的良家籍也保不住。

或是流放,或是走投无路,出卖为奴,他们的妻子儿女……便和这花船姑娘,一样的结局。”

“百姓大多唾弃青楼贱籍,又怎知,他们只不过是一时幸运罢了。只要命运给了他们一点意外——只要一点点,就足以让他们沦落到此。”

阿玉静静看着她,缓缓道:“他们没有资格嘲笑你。阿纯。”

阿纯十岁了,在花船上,这是个越来越接近雏妓的年纪。

阿玉护了他五年,随着她的身量一点点拔高,眉目逐渐显露出秀丽风致,阿玉的心便越沉了下来。

若是自己寻不到出路,阿纯只能步那些船妓的后尘。

可是,“出路”二字,何其难寻。

阿玉自知,一个娼妓养子,算得了什么?他尚且自顾不暇,更无法对着未知的未来,许下虚幻的承诺。

他只能提前宽慰阿纯,让她在最悲惨的命运来临时,不至于痛苦自戕。

清瘦的少年站在船尾,衣衫已经因多次盥洗而微微泛白,虽然单薄廉价,却干净整洁,笼尽一身不肯认命的魂魄与骨。

发带随着江风飘动,拂在阿玉清秀的脸颊上。

他本意是要阿纯不要自轻,不要羞耻,才拿漕民做比,甚至暗喻自己身世。

可是阿纯凝望着他的侧脸,所想的只是:

她不想再听到沿岸江民卖儿鬻女的哭喊声了。

像阿玉这样的少年,应该坐在明亮的学堂里读书,而不是在这烟花之地恭顺低眉,被人讥笑为痴心妄想。

阿玉以为她想明白了,便为她拭去泪珠:“瞧你,哭得像只花脸猫。”

阿纯抽了抽鼻子,自觉有些丢脸,仍然嘴硬道:

“还不都是你之前跟我说,有客人来时,千万不要去喝桌上的茶。那个人不仅动手动脚,还要把茶灌给我,我才……”

当时阿玉没有明说,可是她隐约明白,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的茶,里面都会有不好的东西。

阿玉失笑:“好吧,都是哥哥的错。”

风吹动少年的衣袂,有一纸张从阿玉的袖中飘落。

少年神色一滞,立刻去捡,却扑了个空。

阿纯抢在对方之前抓住了这张纸,展颜换上浅笑,问道:

“昨日月姨给你出题,这是你对答的诗文吗?怎么都没有拿给我看呀,那我现在拆开了?”

阿玉一顿,便罢开手,如常般一笑:“既然你想看,便看吧。”

阿纯展开诗文,缓缓读着:“……雾失乡关何足论,袖里明珠……”

“……照尘寰。”

念出最后一句时,她正在出神,纸张却被人从指间抽走。

阿玉轻描淡写:“骗人的,别信。”

“月姨这几日病得越发厉害,梦里还在喊爹娘,怕是又忆起在家中好端端读书的日子。我写些她爱看的诗句,哄月姨开心罢了。”

他青楼贱籍,就算心有明珠,又能如何?还真的能照尽尘寰吗?

徒引人发笑而已。也只有月姨和阿纯会相信。

他揉碎了一纸痴妄,信手抛洒而去,转身走回船舱中:“我去厨房拿荷花酥,老地方等你。”

“还要去春姨房间送荷花酥吗?”

他并不去看那一地碎纸,轻笑道:“不必。你以为她让我们出去,是为了一碗荷花酥吗?”

少年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在他转身之后,阿纯将他丢弃的纸张仔仔细细捡了回来,藏在怀里。

如果有朝一日,她长大了,能做些什么,她只希望天下的苦难可以少一些,再少一些。

袖里明珠,可照尘寰。

她想要相信这句残诗。

可是现在,宋明意梦醒了。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