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暮色四合,落日低低地伏在暗到看不清晰的云后,仅亮着几盏灯的花园洋房萦绕着音乐声。
花园洋房的石子路伴随着大片绿茵草地,石头堆砌而起的几湾水池上漂浮着几片浮萍。
花园小院内布置得很像音乐帐篷的暖黄色帐篷里支着几张小茶几,亮着昏黄的灯光。
而盛夏里已经坐在秋千那等很久了。
她答应过陈不周今晚聊聊。
所以从医院回来后,她就坐在这个位置没动过。
她擅长等待,很有耐心。
天一点点暗下来,第一颗星星忽然出现在天边。听说在天将黑未黑时,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星 ,叫做黄昏晓。
远处已经传来一阵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来人身高腿长,视线照常扫过四周,眼底没什么情绪有点恃帅行凶的意思,身上线条利落流畅,像是从黄昏晓里走出的光。
陈不周的帅是客观的,公认的,没有杂质。
警署私底下,以林嘉助为首,双手双脚赞同,在陈不周面前穿西装或者是黑高领毛衣,哪怕是最基础款,也是自不量力。
盛夏里扯出一个笑,虽不热烈,却是真心实意的,笑起来很灵:“陈警官,晚上好。”
陈不周快步朝她走来。
他在她对面坐下,姿态不比平时那么松散,他收敛起那种随意如风的松弛感,多了几分严肃冷硬。
他们相对而坐。
盛夏里平常很少在穿着打扮上花时间,所有衣物都是管家他们处理的。
这段时间,她最常穿的都是芭蕾风吊带上衣。此刻身上随意套了一件粉色修身开衫,内搭简单的白色吊带裙,蛋糕裙裙摆大致到大腿的位置。
“晚上好,盛小姐。”
他不笑的时候是一张清冷禁欲的脸,下颚线条比常人要清晰利落得多,眉毛浓得乌黑,眉峰立体清晰,从侧面看毛茸茸得根根分明。
编织繁复的暖色地毯铺满整个帐篷,踩上去骨头都绵绵的。
桌椅的高度显然不符合他的身材,有点局促,长腿只能大喇喇地分开了些,拎着手机,直接放在了桌面上,灯光下青筋有些明晰,有力。
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就像两个完全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奇妙而融洽地相遇。
陈不周平常都是一身板正西装,他穿着一身成熟稳重的黑,鼻梁英挺,总是显得有些冷硬,肩又很宽,职业带来的加成让他身上的男人味比一般人要重得多。
而盛夏里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芭蕾少女,身上线条很直,侧面看着又很薄。
一硬一柔,却莫名地很搭。
盛夏里没找到发绳,随意从细口花瓶上拆下一条丝带。
她随手用纯白缎面的丝带一系头发,长发松松垮垮地挽到一侧胸前,发丝见垂着的纯白丝带遮住了一小片锁骨。
他注意到桌上摆着一瓶起泡酒,联想到她在客厅内摆着的那个“花瓶”——喝完洗干净的起泡酒酒瓶,她中意往酒瓶里插几支花。
她推了推一杯高脚杯,杯壁内摇晃着昏黄的液体,酒瓶瓶身上隐约有个莫斯卡托的标志。
“喝一杯吗?”
她声音里还带着少女的柔和,语气像是在朋友聚会上似的。
“……”
陈不周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你常喝酒?”
像她这种家庭,从小到大浸泡在各大宴会里,怎么可能滴酒不沾,手中拿着香槟杯做做样子也是常有的事。
但她也才十九岁。
刚成年没多久。
音乐声玻璃杯碰撞声轻柔脆响。
灯光从摇摇曳曳的帐篷缝隙里掉落进盛夏里的眼睛,光芒细碎晶亮,眼底像填充着某种钻石折射出的光。
盛夏里摇摇头。
她眼睛澄亮,兼有少女青涩以及远超常人的冷静感,看似单薄瘦弱,却有着不服输的小白杨似的生命力。
她随意指指洋房窗台外摆着的“花瓶”,“我中意在酒瓶里插花。”
像那种酒瓶,瓶身都很漂亮,用色大胆,线条流畅充满设计感,又是很适合少女的样式,用来插花再好不过。
“酒我就不喝了,我们直接开始聊正题吧。”
陈不周收回视线,很平静地落在她身上,提及此行的目的,问:“你是几时开始认识他的?”
“他”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而“他”和盛夏里究竟是什么关系。
恐怕除盛夏里本人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
盛夏里平静地掀起眼帘——“三年前,那场绑架案。”
三年前——
夜灯孤明,道路前方似乎有障碍物。
黑色宾利在路口转角慢悠悠停下车,年轻妹妹仔只当是有什么障碍物,也没抬头看。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
光天化日之下,会有人拿着枪指着玻璃窗,逼她下来。
她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两个成年人就一把拽住她胳膊,轻轻松松将她拽入车里。
她想反抗,可男女差异太大了。
那是同龄人刚上高中的年纪,而她刚斩获国内青年一辈舞蹈界最具价值的奖杯,那段时间在大街小巷的小报里一直以“舞者”闻名。
这种绑架那几年在上流社会屡见不鲜,哪家二代没被盯上过,不少混黑的都想赚上一票。
可能是因为她太出名,才被盯上了。
家里人教过她遇到危险时如何保护自己。
所以在慌张失措后,她克制情绪,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她有钱。
给钱就行了。
哪怕是要几个亿,爹地妈咪也能准时奉上。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最忌讳的就是本末倒置,舍本逐末,为了一点钱不顾生命安全。
所以对盛家来说,给钱是最方便的。
这种亡命之徒,他们绝不想沾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