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在你们兄弟身上,你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一定要倍加勤勉才是。”
谢霁怔然,前世戎马一生,他深知乱世女子是如何的无助,如何的飘零不自主的,只是他没有料到母亲会如此烈性,为了保全自身,吞了许多不好的热药起疮子,来遮掩绝世的容貌,难怪曾祖母质疑他身份时,连平日里孝顺有加的父亲都罕见的动了怒。
“你喜不喜欢蔡夫子家的小哥哥?”谢钊话题跃了十万八千里直接问到他的师兄。
“……”谢霁嗫嚅了一下答道,“还行,杨……”他瞬间顿住,心中一片电光火石闪过,然后将‘兄长天资聪颖,又十分刻苦’等字咽下。
他的母亲姓杨,尤擅千金之术。他的师兄也姓杨,岐黄之术亦十分了得。一个是悬空的乐籍,一个是充军的官奴婢抬升的杂户,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见父亲对他点了点头,谢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问道:“杨兄长是我的表兄吗?”
“不错,我儿甚聪慧。”谢钊点点头嘱咐道,“不过此事我们先不声张,等过几天你母亲养好嗓子,再去学堂看你们。”
谢霁了然,难怪……难怪当年他见杨昉师兄在街边卖画读书,便不由自主的凑了过去,原来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我儿真是父亲的小福星,自从有了你之后,家里的桩桩件件的事情都朝好的地方发展。”谢钊一把将谢霁抱起放到脖子上架着,“走吧,今日为父亲自送你上学堂去。”
谢霁会心的笑了笑,父亲怕是迫不及待想见他那还未曾相认的大表兄吧。
清晨的街道还有些灰暗残存,被初晓的熹光一照,到处都是暖融融的一片,黑暗的残渣消失殆尽。
昨夜下过一场雨,到处都是清新的空气。马车吱呀呀的走着,车轱辘随着马儿轻扬的步伐转得飞快。
两刻钟后,谢霁一行人来到蒋夫子家门外。
大门并未被闩紧,一推便开了。蒋夫子正坐在书房里边吃药边温书。
谢钊朝下人示意不必相扰。
少年在院子里又拿砂锅熬了一剂药,烟窜的满院都是。
谢霁被烟呛的轻轻咳嗽了一声,少年转过头来扔下蒲扇走过来道:“谢大人,阿霁,怎的来这么早,吃过早点了吗?”
谢霁点点头表示自己吃过了,他看了看正熬着药的砂锅道:“老师不是在吃药吗?这是谁的?”
少年正欲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吼吼的清脆女音道:“昉小子,我先出去一趟,药回来再吃,你多受累了。”
“秋然姑姑,就要好了,您稍微等等,怎的这样心急,裴大哥知道了又该生气了。”少年噌一下子窜了出去,将门外的人好说歹说的拖进来。
“不妨事的,阿融今天在翰林院当值,不在家,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我今天已经大好了,身子十分爽利。”裴秋然一身利索的玄色勾朱边的短打,腰里别着一把乌木鞘的宝剑,二十来岁的年纪,她不像寻常女子一样梳着时兴的发式,反而只用青绳扎了一根粗粗的马尾垂在身后,萧萧昂昂,十分干净利落。
“那也不行,天大的事也得先把药吃了,您给我的这个方子十分精妙,若先前就按着方子吃恐怕早就好了,何必拖沓这么些时日。”杨昉说着,准备拿个碗倒药,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们家千金一科的医术传女不传男,倘若姑母还在就好了,秋然姑姑也不必多吃这些苦头。”
“那恐怕是不行了,裴当家的,别来无恙啊!”谢钊皮笑肉不笑的睨了裴秋然一眼说道。
“哎!!哎哎!!你这杀星是怎么冒出来的?”裴秋然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另有他人,她惊得立马站起来,要落荒而逃似的往墙边溜。
“你姑姑给她开了方子,她也不照着吃啊。”谢钊闲闲的说道。
“啪叽!”碗落在青砖地上猝然而响。
“谢……谢大人饶命,小的从福建行商回来就再也没犯事了,不信……不信你去问融小子。”裴秋然挤出一丝笑来干干的说道。
谢霁的目光在几个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好么,原来兜兜转转大家都认识啊,眼前这位爽朗利索的女郎正好是裴融的亲姑姑裴秋然。
福建等地的茶商养着私兵,商盗勾结,看裴秋然这副心虚的模样,里面大有文章啊。
杨昉突然问道:“敢问谢大人,这方子是我姑母开的?我姑母在哪儿?”
谢钊摆了摆手道:“你们表兄弟说话吧,我该去上衙门点卯了,回见。”
谢霁:“……”
裴秋然恍然大悟似的目光在谢钊和谢霁之间转了个来回,愤愤开口低骂了一句:“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的一个神仙美人儿。”
她也不着急出门办事了,见谢钊走了,她反而淡定的坐了下来,一副你们快来问我,我知道内情的模样。
谢霁与杨昉面面相觑,杨昉又重新拿了一只碗将药倒好端给裴秋然。
他在炭堆里又扒拉了两下,将一团黑炭似的东西扒拉出来,用铁钩子从中间敲了一道口,双手垫着草纸一扒,一分为二,是只烤熟了的,香喷喷、金灿灿的地瓜。
“父亲曾说过,他幼时常常借这炭火的余温烤地瓜,每次烤好都与姑母分着吃。阿霁,姑母如今还爱吃烤地瓜吗?”杨昉红着眼眶分了一块烤地瓜给谢霁。
谢霁默然,接过烤地瓜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鼻间满是烤地瓜的香甜,他轻轻答道:“母亲,还是同幼时一样喜欢吃烤地瓜的。”
“不是,你们两个小鬼之间的话题都这么沉重的吗?”裴秋然吃完药,摸了摸脑袋有些无奈说道,“那杨家娘子被谢二狗照料的极好,昉小子实在不必这么悲伤的。”说着,她从腰间摸出两块糖角来塞到谢霁和杨昉手中。
杨昉抹了抹眼泪,先前坊间传言,谢家次子从江南贸然北上是为了一个女子,他是不信的。这世间多得是薄恩寡义郎,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掏狼窝子呢。便是父亲临终前,最惦念的也是姑母,让他长大后,无论如何都要出人头地,将姑母接到身边照料。
如今,他始知世上也不乏有情有义的郎君。
两个小兄弟又说了一会子话,天快大亮了,这才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