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峥又在忍着笑。
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他笑的时候会抿唇,唇角微微翘起来,眼下的卧蚕更明显了。
他就像是那种,故意害你跌倒,却又会在最后一刻接住你的人。
还是程雾宜先有动作。
她说了谢谢,红着脸站直,立马和景峥拉开距离。
景峥将她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比起程雾宜,男生就要得体得多,抱着手臂挑了下眉,说了句不客气就微笑着往前走。
路过操场时,田径场上,下节上体育课的同学已经在拿着铅球热身。
程雾宜捏着手,鼓起勇气问:“你和郑俊鹏,是朋友吗?”
景峥目不斜视,语调平和温柔:“我和阿鹏是初中同班同学,不过上高中了大家不同班,见的机会就比较少了。”
像是想到什么,景峥看向她:“但还是有见的机会的。”
“就比如,”他刻意一顿。
一直在想小巷里郑俊鹏被霸凌的画面,程雾宜内心咯噔一声。
景峥:“刚刚啊。”
“……”
又走了一会儿。
“但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掌心微微沁出点薄汗,鼓起勇气嗫嚅道:“我问的是,你们是朋友吗?”
景峥反倒把问题抛给她:“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呢?”
程雾宜不接,脱口问道:“你有朋友吗?”
“……”
这回轮到景峥错愕,但即便愣神也只有一瞬。他哂笑了下,仍是那副玩笑又和煦的口气。
“怎么,你要跟我做朋友啊?”
女孩眉眼动了动。
男生站着没动,眉眼的笑意更深,又回答道:
“女朋友,是没有。”
“……”
-
一周后,程雾宜往建档卡上贴上刚照好的相片,去找景峥。
早自习还没开始,景峥还没来,汪丹颖正坐在景峥的座位上和袁雨诗聊天,一旁还有一些女生。她们围在袁雨诗周围,好姐妹一般,正对着一本美妆杂志热烈讨论着。
袁雨诗被簇拥着,展示自己新做的美甲,笑容完美:“哎呀,就是上次我跟你们说的那款啊,我爸上周正好去东京出差,就去涩谷帮我买了甲片。”
一群女生整齐地发出哇的一声,汪丹颖甚至把袁雨诗的手抬起来,对着阳光,仔细欣赏。
程雾宜轻微咳嗽了一声,把建档卡背过来放在景峥桌上。
汪丹颖正在摸袁雨诗食指上的水钻。陡然被打扰,很有些不耐烦,扁着嘴翻了个白眼。
她拿起那张建档卡,看到程雾宜新照的照片,又噗呲一声笑出声。
照片里的她透露着畏缩,因为墨镜太大,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根本看不清楚五官。程雾宜的眼睛怕光,闪光灯亮起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于是照片上的她,甚至都没有坐正,模样很滑稽。
“喂!瞎子。”
汪丹颖抓住程雾宜衣袖:“你摘下来眼镜什么样啊?给我们看看呗。”
程雾宜没理她。
汪丹颖又笑:“你们说,像不像那种残疾证上的照片。”
旁边的女生立刻也来了兴致,那张建档卡在她们手间传递流转,窃笑声此起彼伏。
倒是袁雨诗出来先解围,娇滴滴道:“好了丹颖,你以为谁都开得起玩笑啊?你看人新同学,都快哭了。”
“她戴个墨镜,怎么看出来她快哭了啊。”汪丹颖却气焰更盛,居然歪着头,摇着程雾宜的袖子撒娇,“新同学,你摘下来,让我看看你哭没哭嘛。”
话音未落,咣叽一声,一个快递直接从教室口飞过来,重重砸在汪丹颖头上。
刘百川抱着一堆快递走进来,后面还有景峥。
班上有些同学经常会把快递寄到学校来,里面大多是些小卡、游戏机之类不能被家长发现的东西,陈和平曾经明令禁止过这种行为。但景峥人好,每星期都会趁班主任不在,统一悄悄帮大家拿。
景峥手里拿着一些信件,走到自己座位上来。
汪丹颖那一下被砸得不轻,整个人懵过之后,开始崩溃大哭。
景峥看不出任何情绪,先是把程雾宜那张建档卡对折夹进书里,然后从抽屉里掏出张纸巾,要给汪丹颖擦脸。
女孩本想接住,但余光瞟见袁雨诗的神情,抽泣瞬间止住,扭身就想离景峥远一点。
景峥却并不依,他脸上带着关切,拽住汪丹颖的手腕,半是命令半是关切:“你手放下来,让我看看你哭没哭。”
“……”
汪丹颖急了,但男生手劲儿大,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这么任由景峥擦着脸。
眼泪越擦越多。
景峥有点无奈,挠了挠头,向脸色铁青的袁雨诗求助道:“实在是不怎么会哄女孩,雨诗,要不你帮帮忙?”
然后就直接把餐巾纸扔进垃圾桶,发起快递来。
程雾宜也回了座位,准备早读。
“瞎子阿炳,有你快递。”刘百川往她桌子扔了一小包快递。
景峥削了他一脑袋,对程雾宜说:“还有封信。”
刘百川来了兴致,抓起那封信:“这年头还有人写信啊,好土啊,不会是情书吧。”
“还给我!!!”
程雾宜急了,站起身来一下子拍了桌子。
两个男生皆是一愣,尤其是刘百川,大概是从没见过程雾宜这幅样子,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还你还你。”
程雾宜全身都在抖,宝贝似的拿过那封信,抱在怀里,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刘百川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有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愤怒冲上心头:“不是,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刚不还跟个闷头葫芦似的,你冲我发火干嘛?有病吧!”
程雾宜推了推墨镜,低下头,只是在重复对不起。
刘百川心直口快,看她这样倒是一肚子的气都发不出来了,摆摆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