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枝枝本以为谢家夫妇不过是碍于情面短暂地关心一番,不成想第二日,他们就将宁枝枝叫到了身前。
“裁制新衣?”
宁枝枝愣了愣。
宁婉芝点了点头,勉强从神色中挤出几分慈爱。
“你这孩子,自小便不爱说话,我和你姨父也不知你要什么缺什么,瞧瞧你身上这身,还是前几年的料子吧。”
说着,她眼里露出了一丝没藏住的嫌弃,虽很快就隐没下去,但还是被宁枝枝看了个正着。
她垂下眸子,不再看宁婉芝口不对心的拙劣神情。
宁婉芝继续道:“你穿这个,哪里像是谢家的姑娘,旁人瞧去,还当是谢家亏待了你。”
又是怕旁人瞧去。
宁枝枝不知这个‘旁人’说的是谁,但下意识的,她想到了谢怀清。
然后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又打了个冷战。
不能想,不能想,再想又要生病了。
宁枝枝甩了甩头,把自己从褐色旋涡救出来。
随后,宁婉芝便叫来了自己的婢女。
“绿茵,带表小姐去王掌柜那儿挑些好看的料子。”
绿茵顺从地从来到了宁枝枝面前,宁枝枝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她的胳膊,随后又自然地移开。
绿茵的胳膊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看来还她的力气还是小了些呀。
绿茵自然也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派来,宁枝枝身边没有婢女伺候,夫人怕她在外面不懂规矩丢人,这才叫她看着些。
出了宁府后,她走在宁枝枝侧面,却是眼睛鼻子都写着嫌弃。
宁枝枝自然看到了,她想,绿茵和宁婉芝才像是一家人,眉宇间的嫌弃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宁婉芝并没有给她派宁家的马车,只是支了个小娇子出来。
绿茵懒散地对宁枝枝做了个请的动作。
“表小姐,咱们走吧。”
宁枝枝没在意她的态度,她此刻也有些新奇。
上辈子她也没出过几次谢府,死后灵魂被困在此处,更是不必说。
于是便对此行有些期待了。
她脚步的轻快骗不了人,绿茵见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
娇子晃晃悠悠地被抬了起来,宁枝枝偷偷掀开车帘看了看。
一路热闹,是她鲜少见过的景色。
她看着出了神,冷不防视线被一张不耐烦的脸占据。
宁枝枝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又在心里磨了磨牙。
这会儿太阳正足,绿茵跟在马车外,本就心中不快,再见宁枝枝偷偷张望的模样,更觉得烦躁。
“表小姐。”她的语气很冲,十分不耐烦。
“还请坐好,被旁人见我们谢家的姑娘这般没见过世面,实在是丢人。”
“哦。”
宁枝枝慢吞吞地应下了,随后道:“我和姨母都这样努力地隐藏身份,绿茵你怎么一下子就告诉别人了。”
这便是宁婉芝只派了小轿子的原因了。
她嘴上说着要对宁枝枝好些,但心里也知道宁枝枝没学过什么规矩,她可不愿被人知道是谢家的人。
“你!”
绿茵顿时语塞,想要反驳,却被宁枝枝紧张地止住了。
“嘘。”
宁枝枝小声道,随后掩住脸,遗憾地左右张望。
绿茵语气冲,说话的声音也大,旁边已经有了些若有似无的目光过来了。
“莫要再说啦,万一被姨母知道你坏了谢家的名声,我也保不住你的。”
她神情诚恳,好像真的为绿茵担忧一般。
绿茵的话哽在了喉咙,憋了半天,想到宁婉芝对下人的手段,到底没再说什么。
只是她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做出那副小家子气的分明是宁枝枝,怎么到头来成了她坏了谢府的名声?
她的这番纠结宁枝枝自然是不在意。
她将绿茵那侧的车帘放下,微微挪了挪身子。
随即掀开了另一边的帘子。
又不是只有一边才能看风景。
这边没有讨厌的人,风景更好呢。
一路上其实没什么好看,无非是商贩在叫卖,宁枝枝却看得目不转睛。
尤其是看到了捏糖人的,她恨不得将脑袋伸出去,仔仔细细看上一看。
她幼时最喜欢糖人了。
宁枝枝幼时过得并不好。
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二人,穷得叮当响,母亲又身子弱,时不时要抓药来维持。
她买不起糖人,便整日在镇上的糖人摊子窝着,一看就是一整天。
那老板虽喜欢这面团子一样的小女娃,但若今日他送了宁枝枝一个,明日旁的孩子也来要,他也要养家糊口,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宁枝枝也乖巧,从来只眼巴巴看着,没提出过任何要求。
一直到母亲去世的前一日,她说今日多赚了两个铜板,明日要给我们枝枝买天底下最好看的糖人。
只可惜……
宁枝枝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端端正正坐了回去。
只可惜,她到底也没等到那个天底下最好看的糖人。
可能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最好看的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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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庄不算远,没再摇晃多久,娇子便停了下来。
绿茵倒是有些趾高气昂,好像不是宁枝枝要来挑选,而是她要做新衣一般。
王掌柜长年给谢家供衣,她认得绿茵,脸上的笑意浓重了一些。
“这不是绿茵嘛,来给夫人挑料子?”
绿茵十分受用他这般奉承的态度,舒心了不少。
她指了指一旁的宁枝枝。
“不是给夫人,给这个……表小姐。”
王老板也是人精,他没问谢家哪里多出来的表小姐,只是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宁枝枝。
这位姑娘模样倒是水灵,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