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薇提了两瓶矿泉水走进病房,床上的少年眼神一下就亮了,不过他比了个“嘘”的姿势,指了指趴在床边睡着的人。
少年很瘦很瘦,苍白的脸上上几乎看不到多余的肉,能清晰地看清骨骼的形状。
他叫马乐天,今年13岁,是马薇的小儿子。因为患有先天性白血病的缘故,从小就被被透析机固定在床上,哪儿也不能去。
令人庆幸,也无比心疼的是,被疾病折磨多年的天天,始终是个爱笑开朗的小孩,一双眼睛异常明亮。
马薇眨了眨湿润的眼眸,冲天天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蹑手蹑脚地提着矿泉水走到床头,摒住呼吸将两瓶水放到床头柜上。
塑料底接触到柜子,轻轻地“咚”了一声,几乎听不到。
没想到趴在床上的人猛地惊醒,目光惊恐地看向声音响起的位置,见到是熟悉的人后,他僵直的背才松了下去。
“你回来了啊。”
马薇被吓得后退了一步,缓了口气,“我本来想让多睡会儿的,没想到你一下就醒了。”
“睡眠浅,没办法。”许安生揉了揉昏胀的太阳穴,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他起身将位置腾出来,“薇姐你坐吧,我站一会儿。”
只是膝盖刚曲起来,马薇一把攫住他的手腕,在他还没意识到肢体接触的时候,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按回椅子上。
“这张椅子我坐的够久了,我不用,你坐一会儿吧。”
许安生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其妙由坐回了椅子,搭在他身上的手也没了踪影。
他不知怎么的就答应了,表情依旧很懵,有了点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模样。
天天被许安生的表情逗笑了,瘦削的脸庞变得皱巴巴的,像是被晒干了的丑橘,还有点小孩子的可爱。
马薇看到孩子精神气儿好,面上是止不住的开心,忍不住对状况外的许安生说:“安生,最近这段时间真的太麻烦你了,我和天天真的要感谢你。”
“谢谢哥哥。”天天很乖巧地送上感谢。
许安生回到顾鸣舟身边后,除了本职工作要做,还要额外做自己的老本行,有的时候还要帮忙照看天天,恨不得是把一天的时间掰成48小时来用,眼眶下方的黑眼圈越来越深,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低迷。
收到天天的感谢,许安生笑着,欣然接受。
他碰了碰天天的脑袋,努力提起情绪,“不用客气,天天。”
马薇看着他眼底的疲惫,顺起手边的矿泉水塞进他手里,“你要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把自己的身体熬垮了就得不偿失了。”
“没事儿,我再坐一会儿,下午一点的时候要和顾鸣舟碰个头,商量一下最近TP 的事情。”
欸。
马薇重重叹了口气,尽是无奈:
“这闻栖也是造孽啊,和顾家这一对叔侄纠缠不清,最后把自己的前途也搭进去了。”
对此,许安生只是笑笑。
“哦对了,我在医院看见闻栖了,就在咱们这一层,你要不要和她见一面。”
“她在医院?没事儿吧?”
“你放心,她人没事,估计是来探望人的。”
许安生的手指摩挲着矿泉水瓶盖,来回摸了两下,才想起来要用力。
他拧开瓶盖,一口没喝,又将瓶盖盖了回去,“算了,我现在还是别和她见面比较好。”
自从上次告别之后,他和闻栖也只是在工作场合匆匆照过面,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他也不敢主动找,生怕顾鸣舟这人起疑心。
天天的眼神在母亲和许安生身上打转,终于在两人沉默的时候,疑惑地问出口:
“哥哥你这么想见那个人,为什么不去啊?”
孩童的世界里总是没有顾虑的,在他们的眼里,世界的形状只有直线和曲线,他们不会明白这个简单的世界为何会成为成年人的枷锁。
天天的话正重许安生的痛处,他紧张地握住矿泉水瓶身,又不自觉地去拧瓶盖。
马薇故意板起脸来,吓唬天天:“欸,天天,哥哥的事情你让哥哥自己决定啊。”
天天观察着妈妈的表情,大概是当了真,失意地低下头颅,“可是,可是······”
他小声而委屈,“可是以后没机会了怎么办。”
咕哝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天天说给他自己听的。马薇站在床尾,根本没听清,只看见了小家伙低头蠕动着嘴巴。
许安生意外地抬头,对着这个失落的小家伙拧起了眉毛,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般,有些微疼。
他们一直看见的是天天的笑容,便顺理成章地以为他天性乐观,始终怀着希望,美好的表象都快让他们忘记天天是随时都会面临死亡的人。
他凑到天天面前,大手覆上了小家伙柔软的头发,温柔地蹭了蹭。
小家伙眼睛明亮,闪着碎钻石一样的光芒,朝他歪了歪脑袋,乖巧的不行。
许安生敛去因睡眠不足的疲惫,无比认真地看着那双眼睛:“天天,你说得对,只要想做就去做。”
他一方面鼓励天天勇敢,另一方面又坚持自己的怯懦:
“只是,哥哥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许安生注定成为不了勇敢的人,他身上背负了太多无法抛弃的执念。
天天还太年轻,他对生死的理解再成熟,也不足以让他明白许安生的处境,只不过他无条件地相信他的哥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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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职的第一天,闻栖自然醒来,看见这高高悬挂的大太阳,似是要比昨天的漂亮。
她裹着被子,从床的最左边滚到最最右边,发出一声长长地谓叹,舒服地连脚趾头都在跳舞。
不加班的周末就是爽!
爽得闻栖直接在床上打了一套拳,人呐,一得意忘形就容易忘记自己几斤几两,身处何方。
这一米七的身躯在床沿边瞎闹腾,床沿又不会长大,哪里能拖住她。
咚!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