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似乎群臣之间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吵,气氛十分沉肃。
品级低些的官员更是大气不敢出。
“安阳殿下意下如何?”在发表过一篇长篇大论之后,吏部尚书将话锋指向安阳公主宇文信。
宇文信有些恍神,她突然从昌平十年溯回到这不知哪一年,没想还没等她适应过来,就成为整个朝堂上的话题中心。
她甚至没有听清吏部尚书在说什么。
朝廷上容不得半点差错,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但宇文信认得吏部尚书孔进,她忠实的对头之一。
“孔大人所言还是有失偏颇。”宇文信面上装得滴水不漏,说这话时略带不悦的神色也与平时并无差别。
孔大人很上道地:“西北边疆战事吃紧,陈将军鲁莽行事已失五城,她明显无法胜任这个主将之位!老臣所言,哪点不在理?”
西北边疆,陈将军……在沈尚书说话的空隙,宇文信已经将形势分析清楚。
昌平六年,西突厥进犯夏朝边境,主将陈现假让五城于突厥,引其入局,大败突厥主力部队,后一路势如破竹,不仅夺回原先五城,还将边境线向西拉近百余里,是一场很有名的战役。
提到这个,宇文信便有话可说了。
“陈将军既为边疆军主将,行军打仗自有她的章法。胜败乃兵家常事,沈大人何以如此沉不住气,一吃败仗便要分别人的权?”宇文信目光淡淡地看着对面的孔大人,在等他回话。
看宇文信游刃有余地和意见相反的大臣周旋,上首的皇帝乐见其成,于是也静默不语。
“我夏朝边疆三十年来相安无事,何曾受过连失五城的奇耻大辱!”这次说话的不是孔大人,是尚书左仆射张大人。
尚书右仆射李大人又发话:“如今我军所在的北度城地形奇特,易守难攻,陈将军此举想来必有深意。”
李大人并非偏向宇文信,只是她与左仆射大人向来水火不容,习惯性地打岔。
宇文信藏在朝服下的手指动了动,心想这倒是个可以拉拢的人,可惜李大人上辈子一个不小心被张大人一党斗了下去,最终被贬出都城永安,下场不怎么好。
张大人追问:“若要论易守难攻,最先被突厥突袭的莫罕城和伏伽城地形甚至比北度城更加易于防守,为何接连落于敌军之手?”
孔大人帮腔:“此足见陈将军疏于边防,且她本就是从一介武妇在战场升迁至将军,军书也未读过几卷,那几场胜仗或许本来就只是巧合而已。”说到“巧合”二字,宇文信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嘲讽。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宇文信暗自揣度,孔进那双昏花老眼本来看什么都像嘲讽。
但这句话就很灵性了,明里暗里都在点谁似的。
当初积极支持陈现升官阶的宇文信当然明白沈大人的弦外之音:“既然沈大人熟读兵书,便也读过晋文公退避三舍,在城濮之战以少胜多和长平之战赵括纸上谈兵的故事吧?”
巧了,她也挺擅长含沙射影的。
沈大人恼羞成怒,刚要开口。
“够了,”皇帝在御座上无奈扶额,“此事等最新战报发回后再议吧。”
皇帝这就算明目张胆地偏向宇文信了,其余人只好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宇文信嘴角噙起一抹笑,最新战报……那可就是胜仗了。
最终这场嘴战不了了之。
下朝时,张大人还在经过宇文信身边时故意道了句:“殿下果真卓识远见,笃定此战陈将军定能取胜,臣心服口服。”
宇文信浅笑,很明智地只说半句话:“张大人,长平之战的战况……”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一出宫门,强压着的眩晕感便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袭来。
刚回魂就打了一场嘴仗,现在宇文信连走路都有些勉强,胸口像压着什么东西,透不过气来。
“殿下!”候在宫门外的侍女碧涣一看宇文信神色不对,急忙扶住她。
上了马车后,宇文信全然没了先前那番意气风发的模样,头疼得厉害,全身都不舒服。
“殿下这是怎么了?”碧涣在一旁为她揉太阳穴,一边问道,神情很是关切。
宇文信小声抱怨:“被张大人传染了……”
“什么?”
“没什么,”宇文信镇定地挥挥手,“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好。”
自己还魂到自己身上,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同时她又仔细地将时势梳理了一遍。
上一世死得太突然,在黑暗中和不知什么人说了两句话后,便又回到自己当年十八岁时。
算是一次改命的机会。
上一世……
昨日之日不可留,宇文信不愿去想。
来日之日犹可追,犹可追……吗?
她侧目偷觑碧涣专注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宇文信又在马车上休息一会,到公主府时已好得差不多。
父皇在她十五岁那年便开始着手建造公主府,在原有的太傅府上多加修整,这才有了今日这番样子。
“天上帝王府,人间宰相家。”此话果然不假,原本的太傅府已是精致得人间无两,但修整后的公主府比顾太傅尚在时更加奢华,无愧于京中第一华府的美名。
用完膳后,时间已至下午,连午后那点太阳也见不着了。
院宇深沉,一阵微风穿堂而过,窗外竹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天色略有些阴沉。
“来人。”
“在。”
“去唤蓝翎来。”
“是。”
宇文信的指尖有规律地敲击在檀木书桌上,心下思考着什么。
索性上一世虽然过得不怎么样,但要查的事还是找出了些蛛丝马迹,至少有了切入点;面对当年的事,不再两眼一抹黑地无从下手。
当年如日中天的顾家一朝倒台,其中的牵扯相当复杂。
这件事被早早了结,但它从未过去,甚至从未结束。能让夏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