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紫宸殿出来,宇文信脑子里已经迅速组织好拜访顺序。
说什么也要先拜访舅父,其次是辛叔叔,然后……
“阿信!”身后又有一个人大声喊,打断了宇文信的思索。
这声音很粗,不像宇文怀。
宇文信转身,和面前高大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舅父!”她喜上眉梢,紧紧回抱姜霖,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自从四年前打了几场硬仗,这几年北方边疆就太平下来了,”姜霖的大手轻拍宇文信的后背,语气欣喜,“所以今年舅父提前回京啦!”又抱起她在空中转了半圈,就像小时候一样。
姜霖生性豪爽,生得浓眉大眼,身量高大壮硕,刚过不惑之年。作为先皇后姜仞一母同胞的亲弟,在边疆拼杀多年,挣得骠骑大将军——仅次于天策上将的武将最高官阶。
天策上将一般作为对年老武将的嘉奖,姜霖获此荣誉只是时间问题。
姜霖抱紧宇文信,后又高兴地围着宇文信看了又看,“四年没见,长高了不少,”他用手比划宇文信的身高,到了他额头的地方,“以前只有这么高点。”他指着脸上的另一个位置,又拉起宇文信的手臂,“不过瘦了不少,这细胳膊细腿的,啧,铁定上不了战场。”
“很瘦吗?”宇文信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我的体格算得上好了——”
“还需要练啊!”姜霖爽朗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宇文信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几声咳嗽憋在喉咙里。
这时候急需有人分担注意力。
而宇文怀恰巧出现。
“怀儿过来,给舅舅看看!”姜霖兴奋地招呼宇文怀过来。
宇文信转身低声咳嗽,用眼角余光瞥见了宇文怀脸上的亲热和脚底的僵硬,心里正幸灾乐祸。
“怀儿这几年疏于锻炼了吧,”姜霖笑,手握成拳,检验似的捶几下宇文怀的后背,语气有些可惜,“还不如你妹妹!”
宇文怀大宇文信三岁,却不如宇文信高,才到姜霖鼻根,这一点被宇文信挖苦已久。
他的确疏于锻炼,刚才捶的两下让他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
被暂时晾在一边的宇文信感慨:她练一辈子也达不到一掌把人拍出内伤的境界吧……
宇文怀的五官不同于宇文信的锐利,反倒带了些文气,看着像文弱书生。
今日他身穿云白色圆领袍,衣角绣了竹纹,和穿黑色的宇文信站在一起仿佛……
两个人还一脸丧气,更像了。
“舅父的那几拳没给你打出内伤吧,我弱柳扶风的皇兄?”宇文信习惯性阴阳怪气。
“皇妹这几天肯定睡得不错。”宇文怀脸上笑得温润,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宇文信。
宇文信:想给他戳瞎。
夏朝自明帝起开始采取上一休二的制度,今日不用上朝。
二人一同去拜访了皇帝的结拜义兄安平侯,被热情款待一番,得知安平侯之女长平郡主外出未归,寻访不遇。
期间抽出时间来相互贬损。
“阿信还在生皇兄的气吗?”宇文怀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宇文信。
“哈,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冷笑,“不过干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是皇兄在行啊。”
“哦,还有,”宇文怀好像想起什么,“嘉善的事,你不会怪皇兄吧。”
“当然不会,皇妹怎好意思怪罪皇兄的一片好心呢。”宇文信笑着朝某人翻了个白眼。
宇文怀短暂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而很识趣地换了个话题:“下午灵感寺有场辩论,虽无甚名家,但京城不少读书人都会去,皇妹可要与为兄同去?”
她听过这次辩论的消息,地位煊赫的三公九卿家年青一代都会到场,因而宇文信欣然应允。
“今午我回公主府,将午膳一并用了,此事还是由皇兄告知父皇罢。对了,其余姊妹知道吗?”
“这次辩论设在秋闱放榜后,参与之人不在少数,名声传得远,有心之人自然知晓,”宇文怀回答,“至于父皇那边,我会说明。”
“父皇大概不会阻拦。”宇文信平视前方,二人才出安平侯府。
宇文信先回了公主府,约定未正时分于感应寺门口碰面。
得知宇文信要回府,七岁的嘉善郡主宇文明月兴奋地跑出府外。
宇文信下马车时看见一团鹅黄色的身影扑过来,眼疾手快地抓住那团身影的衣领,将其提溜起来。
“安阳堂姐!”那团鹅黄色身影正是嘉善郡主,她的小短腿在半空中扑腾,很像一只小兽,“好久没看见你了,我好想你啊!”
“一年不见胖了不少。”宇文信思忖片刻,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就这样提着宇文明月进府。
被放下后,鹅黄色身影立刻贴在宇文信身旁,两只胖手环住她的腰,在她身边闹腾。
宇文明月能存活至今全靠一张嘴,“堂姐今天真好看,”肉乎乎的手摸上宇文信腰带上绣的金色云纹,甚至好几次尝试跳起来摸宇文信的脸,皆以失败告终,“世上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堂姐好看。”
“哦。”但宇文信不吃这套。
“堂姐的玉佩也好看,比我的好看。”宇文明月很稀奇地抓住宇文信腰间晃动的羊脂玉玉佩,两眼放光。
“……送你好了,”苦小孩久矣的宇文信如逢甘霖,解下腰间玉佩递给她,“中午前不准来烦我。”
“好!”小丫头拿到东西,又跑又跳地离开了。
宇文信此次回府是为了见碧江姑姑。
她常年在外地经管宇文信的产业,一年见不了几面。
碧江其实叫裴江,和碧春是亲姐妹,两人都已到不惑之年。
“感想?”碧江坐在书房的客座,旁边摆着一壶酒,“殿下问这个干嘛?”
“哦,最近商场风气如何?”宇文信打算在贫困些的地方开些产业做掩护,以达到监控存元教的目的。
“钱难赚屎难吃!”提起这个,碧江急到眼角鱼尾纹都在愤怒,恨恨地拍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