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照得七月身后的门板半透，周围的光线有些暖暖的，院子里青绿流转，几只鸟儿在屋檐上跳跃。
七月看着眼前，耳后传来厨房中芦小花切菜的声音，织女逆光对着她，眉目一如既往的温柔。
“罗刹他……斋主，你猜得没错，罗刹不是你们这边的人，他是我们浮生境的人，说起来还跟我有关。前几年，我往这边来的时候，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瞒过了玄鸟大人和蓬莱岛，附在我的簪子上随我偷跑来这个世界。”
果不其然，七月环抱双臂点点头，接着问：“那他是什么来历？你们也不管？”
“管不了，这边除了太古五神，从浮生境过来的其他神仙，法力都会受到限制，我们是管不了，青娘上神呢，她是代天执令，跟天无关的小事，她是不会管的，因为他也坏不了什么事，在这边就在这边吧。”
织女抬眸与她的目光对视一眼即离，接着说：“至于他的来历，斋主，你真的想知道？”
“织女姐姐为何几次欲言又止？如果……涉及什么东西，不方便说，倒不用非得告诉我。”
“那倒不是，只是……怕吓到斋主。”
七月顿了顿，说：“我死过好几次，经历过的可怕的事多了去了，这世上还能吓到我的事，应该不多。”
“好吧，既然斋主这样说，那我就告诉斋主吧，”织女眼里拧过一缕微光，娓娓道来，“罗刹，原本并没有名字，他原本只是鬼道中的一位众生，之所以这样叫他，是因为他后来逃出地狱，附体在了一只罗刹鸟上，所以我们都叫他罗刹。”
“鬼道众生？”七月喃喃，自己的无化境既不存在轮回转世，也不存在鬼这类东西，对所谓的鬼，她也只是听过传说，没见过。
其实，鬼道分为两类，一类是生灵死后的魂魄，这种存世一般不长，多数都会迷茫着去投胎；另外一类则比较特殊，他们和活人一样，虽则为鬼，却能够繁衍生息，能有自己的思想，这便是鬼道众生。
“嗯，他的母亲……是和玉帝、王母、伏羲、女娲等具有同等地位的上古创世神，名为鬼母。”织女接着说。
“奇怪……为何我从前在蓬莱却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位鬼母，一说到上古神，它们跟我说的，就只有前面四位。”
“因为鬼母被认为是上古神中的耻辱，是被众神联合除去仙籍了的，入了鬼道，一直待在阴界铁围山。”
织女说到此处有些不忍：“她打在天地间化形起，就身形奇特，也与犼上神一般无法化为人形，而且她是神，生出来的孩子却都是鬼，因为这几点，她一直为天地诸神所不喜，不过真的让她被除名的，倒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织女拉长声音，她再度看了七月一眼。
七月只是依旧背靠门板，环抱双臂听着，面色有些虚弱，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好像只是在听着，仅仅在听着。
“她能够生产鬼子，一次能够产十个，早上将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晚上就把自己这些孩子当点心吃下去。这十个孩子是固定了的，死了又生，生了又死，在她肚子里轮回，承受着非人的折磨，罗刹，就是她的十个孩子之一。”
这时候，七月终于有点反应了，眉头不明显地皱起，问：“看来，食子也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特有现象啊……只是，她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她饿，这更像是老天爷给她的诅咒吧，而且她的饥饿只有吃自己的孩子才能饱，更多的时候，她无法控制自己，”织女对于自己斋主这漫不经心的回答有些惊讶，却也没多想，“因为她的这种行为，实在是让人骇然，所以就被诸神从上古神中除名了，堕入三界中最为人所轻视的鬼道，而她的孩子，便成了鬼道中最卑贱的一类众生，三界中最低劣的存在。”
回忆起昨天见到罗刹的场景，七月摸下巴，沉思：“可那个罗刹，他虽然长得鬼气森森的，但他身上的气质，可算不上低劣。”
甚至有些高贵，有些孤芳自赏的高贵。
“而且他怎么没被吃掉？还有机会逃脱鬼母，跟着你们来到这边？”
“因为白泽。”
“嗯——？”听见熟悉的名字，七月打起精神，耳后厨房的忙碌声更响，时不时还传来芦小花的骂骂咧咧。
“斋主还不知道吧，白泽小时候，也是个跟混沌、穷奇一样凶残的主，没有什么善恶是非观念，直到遇到玄鸟上神后，被揍了一顿，自此后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一改从前，带着自己的一群小弟跟在玄鸟上神的屁股后面，逐渐成了瑞兽。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当初的时候，它听说了这个鬼母的事，一直觉得鬼母很恶心，那天它因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心情不好，又听了这件事，就招呼了几个兄弟打算去找鬼母的麻烦消消气。这时候鬼母已经吃完了九个孩子，眼看着罗刹就要被吞了，这时候它们来了，二话不说上去一顿揍，将鬼母揍得只剩一口气，而罗刹也趁乱从她嘴边逃了出来。”
这事白泽确实没跟她提过，想来对于白泽来说，这些事并不光彩吧，
“他是鬼子，而且因为一直依附着鬼母存在，自身魂力极弱，无法到人间的阳光下，即使出了阴界，也只能夜晚在坟墓游荡，靠着吸取坟周围的阴气存活，还得躲避其他的恶鬼，极其狼狈。有次也是因缘，他碰上一只死去的罗刹鸟，魂魄稀里糊涂就被吸入了这鸟的身体里，附体在鸟的身上，从此有了实体，他靠着刻苦的修炼，又逐渐幻化出人形，能够在人间出现。所以说罗刹吧，如今的他，既算鬼，也不算鬼，你说他是鸟妖，好像也不对，只能说机缘巧合得了一次新生，。”
那还跟自己挺像。
自己如今，不也是人类的魂，龙的身？
但面前的织女还不知道这些，七月也还没打算告诉她。
于是，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织女姐姐知道得还真是清楚。”
“嗯？”织女失笑，“斋主，我在织女宫禁足千年，年年除了去鹊桥和人相见，就只能望着外面的银河发呆，如果不是经常有仙友违背禁令上织女宫找我，给我讲这些趣事，我怕是早心如死灰了，哪熬得过这千年，对于这些闲言琐事，我自然知道得清楚。”
七月默然，织女却走上前来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