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坠落,似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或许是神志不太清醒,又将刚刚这段话之前的那段话重复了一遍,脸上带着似水的温柔,这温柔让织女语气软下,却将一旁的七月淹没。
话很温柔,七月没觉得温暖,只觉得窒息,刺耳无比,张至真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根针刺在七月的心上——“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回去找他。只要我和我孩子能好好的在一起,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
这个念头,支撑着这样一个瘦骨嶙峋的弱女子,在死亡的缝隙中求生,攀过高山,涉过长河,颠沛流离几万里,去往自己孩子的身旁。
小时候求而不得的东西,真的会成为人一生的执念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世间父母,差异能如此之大?
台阶上的雨水,仿佛一瞬间倒流,把七月逐渐淹没,她刚想抽身,却又被这女人的话推入深海——“像你们这样人美心善的姑娘,你们娘一定也很爱你们。”
路上一辆马车路过,马蹄踏出水声,织女和七月都被女人这句没来头的话搞得一怔,织女怔大概是因为织女身为星宿神灵,无父无母。
“我没有娘。”七月呵呵一笑,回答声音很小又带着几分干脆。
织女转而看向她。
那张至真听见七月这男人似的声音,迟疑之后,用遗憾的语气随口接上:“难怪没裹脚呢……那等你们以后做了娘就明白了。”
在这个世界,裹脚是每位母亲都要给女儿做的事,是母亲对女儿成长的祝福,希望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以后能找个好人家,为夫家所敬爱,没裹脚的女子,是要被人看轻的。
多可笑的祝福。
“大娘,幸好我这妹妹早年丧母没裹脚,不然她娘就算舍得,我可看不得我这妹妹受那种苦楚。”织女站起身来,慢悠悠走到七月身边,手轻搭上她肩膀。
糟糕。
果然,此言一出,那乞丐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们,但七月猜想兴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刚受了一饭之恩,所以才没有出言不逊。
乞丐只是嘟囔着:“等你们做了娘就懂了……”
街道上的雨又小了一点,骨子里的冷感被张至真这句话吓退,七月看了一眼织女朝她走去的背影,心中暗道你怎么知道她没做过呢?却不言,转过头非常坦诚且坚定地对张至真回答自己。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偏偏这个张至真就是个不识趣的,一副老妈子的口吻:“见你们两个姑娘家家住这儿,家里没男人吧?那可不行啊,这像什么话。女孩子还是得有个着落,嫁人生子的好……”
这边再次走到她身边的织女也是脸上白一阵青一阵,打断女人,握住张至真的手:“大娘,不如你今晚暂且在这里住下,过几日我们找马车送你回去。”
张至真听到这话仿佛被电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避开织女的目光,突兀起身:“不……不了,我……我先走了,谢谢你们。”
“哎?”
织女一头雾水,不解其意,劝了几句见无果,只好将盘子里剩下的吃的塞到女人怀里,想给钱给女人时,肩膀被后面的七月轻轻拍了一下,织女解意只将自己的伞递给了张至真。
今天一晚上,送出去两把伞。
女人不止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谢绝了她们帮叫马车的建议,顺着刚刚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仓皇而逃,临走时小脚还差点绊着楼梯摔着。乞丐似的落魄身影逃命似得消失在视野。
雨水小了很多,只是街道上留下的水聚成浅溪,还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流尽,无用斋对面的摇椅上的老爷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外面街道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起身关店。
该收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