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街现在这个点,确实也没什么妖,更没什么人,不过好在狐瑶对这附近比较熟,绕来绕去还真带着众人找到了一家开着的客栈。
客栈的老板是个熊腰驼背的山羊老妖,两只角盘在头上,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说话的时候都看不到他眼睛,一见狐瑶,高兴得不得了,先是对狐王叶子卿来打了个招呼,又对狐瑶笑眯眯:“二公主今天怎么这么晚?”
抱着喵太郎的狐瑶摆手:“阿瑶这不是陪三哥出来嘛,估摸着就你这家店还开着,就带他们过来啦。”
话一说完,狐瑶就附耳靠近老板,一只手掌挡嘴,不知说了些什么,山羊老妖连连点头,深深看了七月两眼,便引着众人找地方坐,
这家客栈有两层,楼上是包间,下面的一层则是从正门进来,正对着的玄关处是柜台,往左往右穿过琉璃垂帘,便都是用餐的地方,右边要比左边的区域大些,可就算这样,众人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也是零零落落没几个。
往右边去,穿过琉璃垂帘,正对着的地方,没有摆桌子,倒是有一个挨着墙的矮台子,台子正中央有块白色幕布,灯笼高挂墙,从外面看去,幕布上映出了一棵树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人影,坐在幕布周围的老妖们都在吹拉弹唱,那幕布上的人还随着动作。
原来是在演皮影戏。
这歌声倒让原本就没几个人的客栈,显得热闹了许多。山羊老板领着众人到皮影戏正前方的八仙桌坐下,山羊老板安排的是:七月和叶子卿挨着坐,狐瑶和杜若坐他们对面,天聋地哑挨着坐,芦小花自己坐在一边。
这个安排芦小花很不满意,硬是冲过去挤到了叶子卿和七月中间,一张板凳三个人也不算宽敞,可芦小花双翅抱胸,一股我就是不下去的气势,叶子卿和七月也就随着他去了。众人又纷纷点了菜,叶子卿的目光反倒是被杜若脑袋后的皮影戏吸引住。
坐在另一头的七月注意到叶子卿,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其实七月不喜欢戏,也很少看戏,到现在为止能记得的戏名都不多,但眼前这出戏,恰巧是七月看过也记得的一出戏,七月将双手从桌上移到身后,手刚绕到芦小花身后,还没等碰到叶子卿的手在他手里写下字,狐瑶出声打断了七月的动作。
大约也因为俩人的目光明显,狐瑶身子向后侧,望着身后的台子:“这戏叫《悟南柯—杀生救生》,皮影戏里很有名的一部,三哥你没看过咩?”
见狐瑶告诉了戏名,七月默默将手收回。
点的菜还没好,山羊老板吩咐小二先送了些开胃菜来,白瓷里的酸白萝卜丝像是雪山之上盛开的雪莲,相得益彰不减其光,叶子卿摇头收回目光,没动菜先饮了一杯水,问到狐瑶:“悟南柯,杀生救生……这是两出戏?”
听见叶子卿的问话,狐瑶将怀中的喵太郎放下地,解释:“三哥,这是一出戏啦。讲的是很早以前有三个奴隶人类,日日受主子欺负。三兄弟相依为命,苦不堪言。有天主子不高兴,杀了三兄弟中的一个,另外一个也失踪了,剩下的一个逃离了那个主子,跑到了那个主子的仇家手里,忍辱负重,精心谋划,终于借由仇家的手灭了之前的主子,大仇得报,也拯救了其他受苦的奴隶。”
这戏在客栈演,倒是奇怪,叶子卿多看了两眼。
昏黄烛光下的戏台,白色幕布上原本只是有棵树和个坐着轮椅的人,突然间又增加了一个散发的小女孩,女孩和坐在轮椅上的人说着什么,但是因为那些老妖唱腔太过独特,听不出他们在讲什么。
而另一头的七月明显也没认真听,七月正给天聋地哑和芦小花夹菜,广袖滑到手肘处,另一只手将这袖往后挡,免得落桌面上。
手臂裸露在空气中,不经盈盈一握,伴随着七月这个起身,叶子卿整个人都怔住了。只见七月手臂上有许多细小伤疤,这些疤痕深浅不一、年岁已久,像是树干上的结痂,已然成为树的一部分,沉默而醒目。
叶子卿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七月会那么怕针了。
圆滚滚的喵太郎从桌子底爬到了七月这边,小脑袋一个劲蹭着七月的腿,七月用筷子夹了一根白萝卜丝,喵太郎伸出粉舌头将萝卜丝咬住扯下去,囫囵两口就给吞了,七月再转身时,发现叶子卿看自己的神色不太对劲。
只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叶子卿又像没事人一样转过了视线,继续跟狐瑶聊着。
“那……又为何叫《悟南柯~杀生救生》?”
台上,白色幕布的场景又开始变化,这个场景加上了唢呐,白胡子的老妖把脸都吹红了,叶子卿理理袖口,将自己身前的白发弄到脑袋后面:
这一问把狐瑶问住了,还是坐在狐瑶身边的杜若接上话:“族长有所不知,这戏名的由来,是因为写戏的人。这戏原本是写戏人做的一场梦,梦中大仇得报时,梦里的自己也死了,待写戏人醒来,就依凭着自己的记忆,写下这出《悟南柯》。梦醒之后,才明一世爱恨情仇,不过朝霜夜露,又因为这报仇牺牲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所以写戏的人取名为《悟南柯~杀生救生》。”
这个说法,七月是没有听过的,没动筷,思量之下,还是压低了喉咙,用老男人的声音问道:“这倒有趣,写戏的何许人?”
这话一问,杜若反倒是笑了,先是看了一眼自家族长,随后对七月回答:“这写戏的人,七姑娘应该比我们熟。不是别人,正是璇玑宫玉师爷的徒弟——姑苏。”
随着杜若这句话落,皮影戏演到了高潮。
台上的白幕上出现了很多拼杀的场面,伴随着的还有厮杀声,这厮杀声让坐着的七月也有点不舒服,正好热气腾腾的饭菜都陆陆续续端上了,七月随口回答道:“我在璇玑宫住了半年,倒很少听玉师爷提起他徒弟,更听都没听说过姑苏还写了这出戏。”
“玉师爷怕触及伤情,明令禁止了璇玑宫传唱这些,”杜若毕竟是狐族的长老,谈起这些事如数家珍,斯斯文文的声音却是有些小,“这位姑苏人称苏哥儿,尚在世的时候,便有梨园一旦、百戏之祖的美名,非但融汇百家之长,擅长写各类戏曲,唱戏也是一绝。只可惜当时狐族内乱,若疲于应付四方之事,倒未有幸得见到他。”
七月闻言点头,望向那台子,毕竟都是很早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