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诸王都走得差不多,那狼王也坐不住了,几度催人来唤冷千山过去商议婚事。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熊王的耳朵里,熊王大为震惊,连夜传召冷千山进殿。
“臣弟见过王上。”冷千山跪说。
熊王连忙下椅,将人扶起来。
“贤弟啊,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无需跟本王如此客套,”熊王吩咐下面人去搬张椅子过来给冷千山坐,不等冷千山开口,便迫不及待地问,“……本王且问你,你应了那狼王的婚约,为何啊?”
此时此刻的熊王与白天那个沉稳大气的妖王,判若两人。
冷千山迟迟不肯坐下,与熊王紧按双手,面色凝重。
“若娶狼族之公主,便能换得狼族依附,这于臣弟、于熊族都是笔合算的买卖。况且那狼王迫不及待,明显是势在必得,若不依了他的意,他必不肯善罢甘休。若他掉过头来与熊族作对,得不偿失。”
“他敢!”熊王厉声,“如今我熊族已今非昔比,我熊族一族的实力便能碾压诸妖族,灭神乃是定局,不如权且推了那狼王,有他没他,有什么要紧。只不过我熊族不似神族独断专行,才拉着他们一同起义。大不了多等一段时间,狼族会和我们合作的。他总不至于为了自己女儿的私事将自族置于火上烤。他也配威胁我族?本王断不会让你受制于人。”
殿门紧闭,守在两侧的熊兵皆低头不敢吱声,两边的长明烛灯无声燃烧着,拉长他们两人的影子,夜,静悄悄的。
冷千山惨淡一笑:“臣弟……等不起了,对于妖族、神族来说,千百年不过弹指一瞬,可臣弟是人,那百年光阴便是臣弟的一生。臣弟怕等不到那一天了,怕等到死都不能亲眼看到神族覆灭。”
一言中的,熊王握着冷千山的手微颤:“可贤弟啊,你为何不想想你自己啊……”
“……王上,承蒙王上不弃,臣弟自数百年前于忘川之畔砍柴遇王上,便一心追随王上,誓助王上灭神族,王上不因为臣弟是人身而有所轻贱,反而信臣弟,用臣弟,还封臣弟“并肩王”。数百年过去了,臣弟不再年轻了。遇此千载难逢之良机,岂可错失?莫说是让臣弟娶什么人,就是要微臣这条命,只要能助王上成就大业,覆灭神族,臣弟九死无悔。”冷千山说。
“可贤弟……你让本王怎么忍心啊!”熊王注视着冷千山,眼中含泪,声音悲怆。
“王上能有此想,臣弟此生足矣。”
熊王放开手,退半步,沉重弯下腰,对着冷千山作了个深揖。
“熊族,定不负公子!”
定不负……
冷千山眼中冷暖交织片刻,淡淡一笑也后退半步弯腰回礼。
“王上,臣还有一请。”
“贤弟请讲。”熊王起身,拉着冷千山入座。
“臣想在与狼王定下婚约前,先回岭南古邺城将此事告知家母,顺道再将臣弟表弟送回去。”冷千山说。
“甚好,本王……不如摆驾与贤弟同去。你我既结为兄弟,又是君臣,贤弟之母亦是本王之母,本王亦想见见,是何样的人类女子能教出贤弟这样的俊杰。”
屋内的烛光越发明亮,冷千山回绝:“王上的好意,臣会带给家母。只是家母素来怕生不喜见人,今日来卧榻在床更是性情古怪,倒是恐惊着王上,王上还是不去的好。”
见人都这么说了,熊王也不强求了:“既如此,那本王便备些薄礼,贤弟到时可千万将本王的心意带去。”
冷千山欣然应允:“只是,那狼王……还得请王上先安抚安抚,莫让他离开,等臣回来丰州再与他商议婚事。”
熊王盯着冷千山半晌,欲言又止,沉重地点头。
月亮爬上熊王宫外的柳林稍,万里飞霜好似落满柳叶上的雪,给周生生送葬归来的人和妖皆无声穿行在这片柳林中。珂珮搂着熊乙丁的肩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虽不似前面人一样身着孝服素衣、满目悲怆,眼中仍是无神。
一出柳林,守在路边的熊兵叫住珂珮。
“长公主,王上命公主送葬归来,速速赶往王上寝宫。王上有要事相商。”
“三奶奶……”熊乙丁抓着自己的破布包,弱弱抬头。
珂珮轻拍两下他后脑勺:“没事的,我去去就回来。”
几只不知疲倦的鸟儿落在熊王寝宫屋顶,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仿佛全然不知现在是黑夜。
熊王刚从正殿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听见外面来人报长公主过来了,他只好强作精神理理衣服,正襟危坐在自己床边。
“儿臣,拜见父王。”珂珮步履极慢地走到熊王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坐在床边的熊王丝毫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久久没听见回应的珂珮抬起头。
高坐在床边的熊王腰背宽厚,一开口中气十足。
“本王听说,你前几日去公子府上闹了一通,还扬言要归还黑冰台掌门之位。可有此事?”
“父王是听何人所说?”珂珮不答反问。
闻见话里的火药味,熊王明白她意所指,不急不慢道:“此事确与公子无关。公子不说的事,也有的是人告诉本王。”
“你……意欲何为啊?”熊王低头看着自己女儿,仿佛在等她一个回答。
珂珮跪在地面不回话,逐渐闭紧嘴。
“父王父王,本王首先是你的父,其次才是你的王。你是本王的女儿,你在想什么,本王岂会不知,”熊王在身边人的搀扶中走到珂珮身前,弯腰蹲下,拍了两下珂珮的脸,“你是本王的长女,熊族的长公主,你要给熊族帮忙,不能给熊族添乱。”
“在父王的心中,只有熊族,只有天下,没有女儿的终身幸福吗?”珂珮咬唇说。
“天下都没了,若我熊族朝不保夕,可随意沦为他族鱼肉,本王的女儿,你又如何幸福?”熊王一边说,一边将她落在耳边的头发夹上去,“而且本王并不觉得你跟着贤弟会幸福,他纵能指点天下,却非可托付终身之人。你又何苦因爱生怨?”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珂珮颤抖着嘴唇摇头,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