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无用斋的大门门槛，迎面而来的就是池塘拱桥和满院柳树。其间还夹杂着异香，细看之下，玉璇玑才发现这院子中竟然生长起了各色的花朵。
花已经开放，在昏黄的光线下，像是沉睡的美人。大大小小的，隐匿在树下和草丛间，姿态各异，虽美好独特，却也没有喧宾夺主，更像是给院子添色的点缀。
花很美好，却不该出现在地界。
“你们这怎么会有花？地界不是……”玉璇玑跟在织女身后走，左瞅右瞅，还是扣脑袋问出来了。
问到这里就止，织女心头一紧。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这两天也没什么人来，也没人问。地界只有玉师爷的璇玑宫有桃花，另外就是丰州那边据说有彼岸花，其他的地方莫说是神仙不让，就算神仙让，花在地界其他地方也种不活。
而无用斋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花，岂不是让人生疑？
玉璇玑又和七月不一样，七月是青娘拉过来的人，又去过蓬莱，知道他们的来历，也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事，织女也不用顾虑太多；但是玉璇玑就不一样了，玉璇玑是这个世界的人，更是这个世界天生的神……
而神……
织女不可能直接跟玉璇玑提浮生境，更不可能直接跟玉璇玑提什么玉帝王母、太白金星，也更不可能直接说这花是用太白金星酒葫芦里的酒栽活的。
怎么解释就是个问题。
好在玉璇玑没有为难她，只是自顾自地恍然大悟说：“也是，青娘的无用斋嘛，青娘想做什么，哪有不可能的事。”
织女这心下才松开，推开无用斋的大门：“师爷请进。”
踏进无用斋，借着织女点亮的烛灯，玉璇玑打量了一番屋子。抬头望见上方赫然悬着的“无用之用”四个字不明所以，瞅见左右两边写着的“爱河千层浪，苦海万丈深”，玉璇玑心中像是打碎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长叹一口气，玉璇玑挨着芦小花坐下。
见玉璇玑和芦小花平息了，织女这才一边倒茶，一边问起刚刚没问完的话：“斋主，以前在璇玑宫，是什么样子的？”
玉璇玑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扒拉扒拉自己半垮的胸口衣说：“七月儿啊。刚来璇玑宫那阵一天到晚不说话，只是一个人怔着发呆，后面才好一些，但也很少开口，经常去练武场练武，璇玑宫也就迦箩和老子跟她熟点。”
听见一个新鲜词，织女抬起脑袋，打发天聋地哑出去，自己则是摇着扇子问：“斋主她……练武？”
玉璇玑略带倦感点头：“练武就算了，还是没日没夜练。依老子看，按她那练法，还不如继续跟之前一样回床上躺着呢，傻子都看得出来她有心事，偏偏她也不跟老子提，这大公鸡又是个嘴硬的。”
正喝茶的芦小花白了玉璇玑一眼，罕见地没怼他。
“……说起来，她有没有跟你提过？”玉璇玑转脑袋，低目扫过织女的方向。
“……”织女握扇子的手停了一瞬，眼中的秋波继续流动，织女不急不缓地回答，“没有呢。”
听到这个回答，玉璇玑摸摸鼻子，匪里匪气笑了：“也是，毕竟老子跟她待了半年，她都什么都没说，要是来你这几天，就跟你全交代了，老子得怄气死。”
织女抿唇不答，搁扇双手收到桌下，斜视门外：“看，送信的来了。”
话音落，黑白色的鸟影飞入屋中，围着房梁绕了几圈后，才叫唤着落到桌面。
信灵鸟放下爪子下的信，啄啄身上的羽毛，朝众人鞠了两躬就飞走了。
芦小花急不可耐扯过信，眼睛与信斗了半天都没分出个胜负，直勾勾地像是想把纸看穿。
“去去去，平常不认字，关键时刻你还想字自己开口说话是吧，”玉璇玑实在是看不下去芦小花这一副明明不认识字又不肯放下信的样子，从芦小花手里夺过信，边看自顾自念起来，“无用斋亲启，族长欲留七月姑娘在狐王殿住几天，特此来信知会，还望莫担心。狐族，杜若上。”
念完信，玉璇玑倒吸一口气，对着信纸皱眉：“这不对啊，老子还在这呢，老子专门过来无用斋住几天，七月儿就跑狐王殿去，这算怎么回事？”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虽说七月素来性情就是那种不冷不热的，但也不熟会晾着人的类型。
没等玉璇玑想明白，见芦小花一言不发反身进拦柜后面，注意力也跟着过去，信纸压手下，看清芦小花手里的东西，脸色跟着一变：“唉唉唉……小花，你哪来的菜刀？干嘛去啊这是。”
“干嘛去？！咯咯咯，砍人去！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那个野男人下的黑手，咯咯咯，他大爷，让开！大爷我要去晚了，七小月那个没脑子的没准就吃亏了，就她，就算吃亏了没准还会帮着数钱！咯咯咯，他大爷，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撞开玉璇玑，两把菜刀别腰后，芦小花就双眼冒火、气势汹汹奔出屋外。
“唉，老子这个暴脾气。”
见芦小花走出去，玉璇玑也准备跟出去，却被一直没说话的织女拉住了。
——“斋主跟叶狐王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小花一直跟着斋主，就由它去吧。听闻玉师爷以前是天界神族的大将军，织女一介凡人，还没去过天界呢，玉师爷可否给我讲讲你们这边天界和神族的事。”
无用斋的院子已经陷入黑暗里，晚风往无用堂中送来阵阵花香，玉璇玑听着织女的话，自然而然把“这边”两个字省去，一寻思织女的话说得有理，也就没跟着芦小花出去。
转身看着面前的织女，玉璇玑翻着板凳跳进坐下，一边拿起橘子在手上甩，一边跷着二郎腿吊儿郎当说：“妹子想听啥，不是老子吹，女娲伏羲开天辟地以来，天界的神仙，就没几个比老子资历老的。”
织女微笑，扇着手中的扇子，温柔中带着些许懵懂，故意问：“正是天祖地祖呢。按理说来，我们这个世界，开天辟地也有万余年，不知道天祖地祖从哪来的就罢了，怎么还不知道天祖地祖去哪了呢？”
无用堂中灯火幽微，说话的两人都坐一张桌子边，中间那盏烛火像是分不均似的，被风吹得往玉璇玑那边倒，织女这边倒是灰暗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