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七月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这段时间，她反复做着那个梦。梦里的自己被关进了笼子里，笼子外面的少女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笼子里面就是有那对可怕的夫妻。
不同的是，这梦境一次比一次更加恐怖，那夫妻的面容也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晰。
——其实不用清晰，七月知道他们是谁。
只是哪怕知道，她好像也没力量去反抗他们。
满头冷汗，七月下了床，找出那颗蓝色的药丸——这正是灵给她的，只要吃了，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看了半天，七月将这药丸放了回去，披起衣服，打算去院中走走。
推开门，天半蓝半白，院子里很安静，清晨下的花朵沾着露珠，既好看又带着特别的香气，池塘的水依旧清澈，只是里面没有活物，看起来死水般，池边的柳枝摇曳，几只鸟儿叽叽喳喳从这头飞到那头，偶尔也点过水面。
石子路光溜溜的，桥边的石桌上面也带着露水，七月打消了上去坐坐的想法，只绕着走廊屋下慢走。
一切都很安静，直到有道白色的身影垂到她眼前。
“小嫂子！这么早就醒了？”
七月抬头往上看，李白倒挂横梁，依旧抱着酒葫芦满身酒气，因为他这个姿势，看起来挺能吓人。
酒顺着李白身上往下滴落，七月赶紧又后退两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记得了，可能是昨晚……”李白抱着酒葫芦摇头，说着说着就又给七月表演起倒挂喝酒，灌了一口酒，又醉醺醺说，“嗝，我一醒来就在这儿了。”
指了指上面的横梁。
“真难为你还分得清现在是早上晚上，”七月淡淡说，丹凤眼又挑过上面的横梁，双手抱胸，“你不回屋子，能不能找个正常点的地方睡觉。”
睡觉就算了，还总以同样的方式冒出来吓她。
虽说李白大多数时候都不清醒，但是现在的李白，应该还算清醒。
“嗝，小嫂子的话好生奇怪，”李白抹嘴，双腿倒挂梁上，身子就着这地方荡起秋千来，头发要是再长点，都能碰到七月了，李白一边荡还一边说，“这天上地下，我身居之所就是房，我所躺之地就是我床，我心安之处就是家，又何必说什么正不正常。”
不愧是李白，七月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做太白金星的时候，能把那只猴子忽悠上天庭。
醉是醉，不清醒是不清醒，但有时候你会发现李白的话有种诡异的逻辑。
“随你的，下次别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七月打算绕过李白。
但李白明显不打算放过她，几下翻下房梁，打着醉步走到七月面前：“唉，对了，小嫂子。”
“嗯？”七月看着李白，不知道他又想干嘛，只站远了些。
李白一手就搂过七月肩，挨着七月说：“嗝，告诉你一个秘密～别人我一般不告诉他。”
看来李白又喝醉了，七月冷眼扫过他的手：“你要再不放开，信不信我把你的酒葫芦砸了。”
说打李白是没用的，酒葫芦才是李白的命根子。
果不其然，七月此话一出，李白赶紧收回手，按着自己酒葫芦，神色醉中带紧张，生怕七月夺了去：“嗝，小嫂子，你怎么这样呢？我……”
“你要说什么？”七月问。
李白酒上了脸，醉意更浓，摇头晃脑半晌，打了个酒嗝，对着七月眯眼歪笑。
“不记得了。”
深吸两口气，七月转身，把李白甩在身后。
天空渐渐明朗，街道外的声音也翻墙传进了院中，七月正打算绕着走廊回自己房间，过无用斋门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
原因无他，外面的脚步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听着都很匆忙，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都赶着去看热闹。
七月推开门。
果不其然，街道上很多人一边叽叽喳喳讨论，一边匆匆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从他们的讨论中，七月隐约可以听见“死了”之类的字眼，下了阶梯，七月赶紧拉住一个人问。
那人先是从头到脚扫了七月一眼，看了下七月身后的无用斋，对七月作了个揖，走到路边才对七月解释说：“嘿，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东边的天桥边，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都冻得僵硬了。”
这个世道也不缺死人，就死了这么一个人，惊动了这么多人，不合理。
“你们都去看？”七月皱眉。
“那可不。”这人仿佛从七月眼里读出了她的意思，嘿嘿一笑，挽起袖子，得意地说，仿佛是在显摆自己知道得多。
“唉，要是别人我们也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您猜死的是谁，是那续写《紫清烟雨》的一个老头，那书我是没看过，不过听他们经常提起这个老头。说来这老头子也是可怜，长得跟个小矮人似的，三寸般的身高，没少受嘲笑。从小就喜欢那《紫清烟雨》，虽然是个人类吧，原本家里还算殷实，可这老头年轻的时候就只一心钻书，别的事都不过问，后来家道中落了，他家里的钱一半被下面人给合伙偷去了，剩下的一半也被神族给抢了，他的妻子看过不下去了，就带了孩子回娘家，就只剩下这么个孤老头与书搭伙过活。你说好不好笑，就因为这事，他出了名，十里八乡送他一个名头就叫‘书痴老人’。”
幸好现在没什么马车过路，这人解释得，七月倒也都听得清，无用斋只与人交易愿望，却很少过问人的过往未来。
七月忽然明白，来无用斋的这些人，他们的生命故事是在来无用斋之前就开始了，直到离开无用斋，他们的生命故事也还在继续。无用斋说是替人完成生命里的愿望，但说到底，不能知晓他们一生。
“我都不知道这些……他还真是书痴啊……”七月喃喃自语。
那人见面前人有了回应，尤其是称自己不知道，更加来劲解释，仿佛为了卖弄自己见多识广：“可不是。这老头子，后面就开始续写那《紫清烟雨》，说他续写得好的也有，说他续写得不好的也有，但是后面据说有人分析，很多续写情节不合符那书的原本，就有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