篙东山先生,容我冒昧地问您一句,您成人了吗?”
一个是从未跟人说过这些话的七月,一个是从未听过女人跟自己讲道理的篙东山,俩人之间一站一坐,无形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七月说话的时候语速很快,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末了还似笑非笑,反倒是篙东山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男人……不都这样……本来就是我们在外面赚钱,她们在家带孩子就行了……我们这么累……打打她们怎么了……”
“很好,你一句话,把男人女人都给得罪了,男人并不是都像你这样。有些男人,他们就有担当,有责任,懂得尊重女人,会克制自己的脾气和欲望,会把女人当成一个人来看待,而不是自己炫耀的资源或者物品。”
七月说着,无意间摸了摸自己发后的簪子,再度垂下手。
“第二,关于高胜……”
没有再在男女之间的话题纠结,篙东山刚松一口气,听见高胜的名字,他瞳孔猛地一缩,耳畔像是响过一阵尖锐而刺耳的声音,他只能看见面前的这位无用斋斋主的嘴唇在上下的动,却无法听见她讲的是什么。
他捂住耳朵,可那声音穿透了耳膜,疼得他脑袋一阵眩晕,好不容易等到这声音消失。
来了,又来了……“他”,是“他”,是“他”来了。
他浑身冒冷汗,哪道不知来处的目光正死死盯着他,他五官皱成一团,连跑带爬到七月脚下。
“你……你有没有感觉到?”
七月止了刚刚说的话,不明所以:“感觉到什么?”
“有人!这里有别的人在看着我!‘他’一直跟着我!没错……就在那边!就在那边,还有这里,还有那里!他看着我呢!他看着我!他到底想干什么!”篙东山一屁股摔地上,屁股蹭着地面到处挪,手将无用堂中的虚空到处指了一遍。
“这里没有别人,这里只有你自己。”七月淡淡说。
“不!有!有别人!‘他’一直跟着我,‘他’一直看着我,我甩不掉‘他’,我写东西的时候,‘他’盯着我,我吃饭睡觉的时候,‘他’还盯着我,我到哪,‘他’就到哪,‘他’是谁?‘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篙东山崩溃了,他早崩溃了,猛得攥住七月手臂,全然忘记自己刚刚还对这位女子恨极惧极,紧紧攥着,如同将要溺水的人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会找到我,‘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你不是无用斋的斋主吗,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给你钱,我有好多好多钱,嘿嘿,我有好多好多钱,用不完,用不完的钱!”
七月看着面前癫狂的男子,别过眼:“天书……”
“呦呼呦呼,呦呼来了!”一个光点,出现了,从大开的门外,落在地面上,越来越大,男人惊惧地缩成一团,一个白色的胖墩墩的东西出现在两人视野中。
无需多言,天书落到男人头发上。
涌进无用堂中的阳光刹那间都变成金黄的雾气,雾气将无用堂中仅有的两人层层包裹,再散去时,无用堂中已是一片空荡荡。
此刻,院中的织女对无用堂的情况还一无所知,她与妇人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将孩子依依不舍还给了妇人,拿起自己原本的竹绷,又放下。她仔细端详着妇人红肿的脸。
“姑娘的手……真巧,”妇人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紧紧抱着自己孩子,余光瞥见竹绷上绣出来的东西,惊叹不已,“以后谁要是娶着姑娘,有福气了……”
“有福气吗?我……曾经是有丈夫的,也有一双儿女,可现在看来,遇到我,是他们倒霉……”织女缓缓起身朝妇人走过来。
抬起妇人的下巴。
妇人不明所以,但对着同为女人却异常美丽温柔的眼前人,她有些自惭形秽,尤其是在她面前自己还被自己丈夫打过,她越发不敢直视她。
“别动……”说着,织女盯着妇人红肿的脸,秀眉微蹙,举起手,右手的手指不断与掌心摩擦,一阵带着法力的七彩光抖落,落在妇人脸上,她红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
“你……”妇人掩盖不住的惊诧,她刚想开口问你看起来也是个凡人怎么会法力,可是刚开口,她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甚至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她再没了惊诧,仿佛在她的意识里,面前这个女子本来就要会法力,所有和无用斋有关的事,即使再匪夷所思,都是正常的,她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无用斋以悄无声息的方式默默影响着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无用堂外屋檐下的那只蜘蛛回到了自己的网间,继续织着自己的网。
此时此刻,织女已经坐回了原位,继续拿起竹绷,有一下没一下绣着东西,时不时抬头过来看着他们,只是目光很多时候不是落在妇人身上,是落在妇人怀中的孩子身上。
篙东山再睁眼时,只见周围已非刚刚的那个屋子,周围一片湛蓝,脚下是琉璃似的透明地板,无边无际,时不时还有白云从他头顶飘过,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而正对的方向,无用斋的斋主依旧坐在椅子间,背部挺直,跷着二郎腿,手撑下巴,淡淡看着他。
他走过去。
“这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