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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离开(1 / 2)

苏念的弟弟,芦小花叫苏小年的那个。

苏年子。

他确是个天才。

机关术的天才。

这对姐弟,是岭南苏家的最后一代传人,对于他们家机关术,芦小花不怎么了解,也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于这个机关天才,芦小花是认可的。

苏年子和他姐姐不一样,他姐姐小时候很阳光很爱笑,苏年子却始终不太爱说话也不太爱动,终日一个人待着,也不出门,就喜欢坐在桌前琢磨东西,看人的目光,始终带着一股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和睿智,只有对他姐姐,才会展露出他小孩子的一面。

只是可惜,这姐弟俩生长在了那样一个家庭,有那样一对父母。

后来苏年子弄机关术卖钱,也没能让自己姐姐从青楼出来。

对于赌徒父亲来说,他们赚了再多的钱都不够,远远不够,他们始终饥一顿饱一顿,后来芦小花经常偷着给他们买好吃的,这两姐弟还是一样瘦。

苏年子比起她姐姐来说,少挨太多打,也少吃了太多苦。但是这些少吃的苦,很快就一股脑地涌来了。

苏年子的机关术,被神族瞧上了。

那个人,把他“请”上了天。

然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音讯全无,还是苏念放心不下,有人看不下去,带苏念上天,她才找到了自己那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弟弟,把弟弟救下来,她父亲因为害怕他们姐弟连累自己惶恐不已,她娘更是弃了他们而卷钱跟人跑了,父亲想让她将自己弟弟交给神族,她不依……争执中,那个祸害了他们姐弟半生的男人,就这样掉入水缸中,淹死了。

苏念只是抱着弟弟冷眼看着,第一次没有再做乖乖女,没有再孝顺上去救她的父亲。

芦小花当时也在,它正站在门外,还没来得及踏进去。

那天是个黄昏,夕阳的余晖穿进昏暗陈旧的屋子,苏小念坐在地上,满脸灰尘,黑色的头发被夕阳一缕一缕细数,渐渐暗淡褪色,水缸中的人也慢慢停止了挣扎。

那个时间是那样漫长,可少女始终抱着怀中人,高昂着头颅,不容自己低垂半分。

那个男人的尸体,是它帮忙埋的。

那个男人,一生酗酒好赌,折磨妻子儿女,既没有做好一天丈夫,也没有做好一天父亲,更没有担起过一天责任,毕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去了,躺在土里,不问世事,舒服得很,可土外面的人呢?

后来,那些同族人将他们姐弟绑上了祭祀台,火祭。

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酒楼的厨房做菜,立刻扔下手中的锅铲,飞奔过去时,却只见空荡荡的刑场。

据说苏小念被一个鸟族的妖放跑了,带着她弟弟的尸体,连夜逃跑,坠下高崖。这些人正准备下去搜寻他们的尸身,芦小花总有一种预感告诉它,苏小念没这么容易死。

它不相信。

它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她。

高崖绕路走下去,是很远。

——如果跳下去呢?

芦小花从没想到自己会用这种方式学会飞行,也没有因为会飞感觉到高兴,从悬崖往下滑,它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它一定要找到她。

……咯咯咯,为了这姐弟俩,大爷它都学会飞了……让人操不完心的臭丫头,它恨她。

在山下的河边,芦小花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苏念,她不远处是被秃鹫鸟妖分食了的亲弟弟的残肢。苏念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秃鹫吃她弟弟,一动不动的。

岭南这地方是呆不得了,普天之下,能容得下人族的,就只有万里之外的璇玑宫了,璇玑宫主是神族的,也能够治病救人。可地下的苏小念,却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这样的她,能撑到璇玑宫吗?芦小花心想。

它必须带她离开,芦小花二话不说就将苏念背在自己背上——“咯咯,苏小念,他大爷的,你给我撑住了,岭州离相州不过几万里,本大爷就算是爬也要带你爬到璇玑宫。”

苏念身体仍旧是一动不动,眼睛却闭上了。

“放我下来……你走吧。”

“不放!”芦小花从地上捡起她弟弟衣服的碎布,用嘴撕成一条绳,将苏念和自己牢牢捆在一起。

“放吧……我好累……”苏念嘴唇都没有动,声音像是从肺里自己跑出来的。

“咯咯咯,本大爷说了,不放!”芦小花眼睛也红了,将苏念拴牢了,就准备振翅往上面飞,“你大爷的苏小念,又想甩了老子,咯咯咯咯,本大爷告诉你,没门!本大爷赖定你了,赖定你一辈子,你得管我吃、管我喝、管我住,大爷我还要搅得你不安生,大爷我还等着你以后养老子呢,等着你有房子的时候我住最大的那一间,等着你结婚的时候大爷我好闹洞房,等着你有孩子的时候我一天啥也不干就欺负他,等着你死了大爷我去你坟头跳舞……咯咯咯咯,但不能是现在……”

芦小花越说眼睛红得越厉害,感觉到背上人呼吸渐渐消失,它翅膀都快扇不动了叶咬牙扛着,眼泪水从它脸上落下,落到空中和地面,它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大爷的,苏小念,你给我撑住了……你他妈一死了之,你弟弟的仇谁来报?你不想报仇吗?他大爷的,咯咯咯,你弟弟活着的时候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死了也没个全尸,你这个做姐姐的就是这样的?还有你那堆族人,他们想你死,你就真的死给他们看是吧?咯咯咯,他大爷的,你哪怕为了杀那几只鸟你也得给本大爷撑住了!”

芦小花发现自己说话还是有用的,呼吸明显开始恢复了,它口干舌燥,不敢停下,只能絮絮叨叨继续说:“你咯咯咯,要是能撑到璇玑宫,那就还有报仇的机会!等到了璇玑宫,你要不喜欢你这名字就换个名字,咯咯咯咯,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好,大爷我都陪着你,你要重新开始大爷帮你隐瞒过去,你要杀人大爷管埋尸……”

背上人垂在芦小花肩上的手指动了动,声音细不可闻:“七……七月……”

“七月儿……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玉璇玑曾经如是问道。

“咯咯咯,她以前啊,特别爱笑,玉师爷,你想不到吧?咯咯。跟个傻帽似的,整天乐呵呵的,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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