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小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的开始是自己和七月的相遇。
芦小花,今年一百多岁了,至于具体多少岁,它自己也不知道,它也没记那玩意。其实虽说现在这个世道,没爹没娘死全家都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对于宠物来说不是很正常,因为神族虽然和人族、妖族不对付,但是宠物是三族都很吃得开的,一般也没人会对它们动手。
可芦小花偏偏就是没爹没妈,当芦小花还是颗蛋的时候,就已经在鸭子窝里了,鸭子一开始没认出来,等它们孵化了壳,才发现芦小花跟它们的崽长得不一样,就把芦小花撵了出去,那两只鸭子还因为这事吵了一架。
撵就撵呗,芦小花觉得自己好养活,不挑食,吃草嚼树根,也是饿不死的,找个茅草屋缩一晚上,也冻不着。
但是芦小花不挑食,不代表人家不挑食它,虽说现在这个世道,是不吃肉的,但那是明面上的,实际上这些人吃腻了素菜,就嘴馋想吃吃肉,尤其是芦小花那种细皮嫩肉的小鸡崽,也多亏它聪明,好几次虎口脱险,才得以在这个世道活下来。芦小花觉得自己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活。
芦小花原本没有名字,这名字是它之前路过桥底,听天桥底下说书的说到这个名字,它也不识字,就觉得那几个字好听,就取用为自己名字了。
芦小花这一活就是一百多年,从一个小捡垃圾的,变成了一个大捡垃圾的。其实宠物确实大多找个人养着,可芦小花不稀罕,虽然是捡垃圾,可是自在啊,有种天作被子地做床的自在,虽然吧,是挺危险的,有时候还是会挨饿受冻,可在芦小花眼里,比做宠物受气挨打挨骂强多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妖族都是有法力的,虽然比不上神族那样天生法力高强,可是好说歹说也是有的,宠物虽然逐渐被踢出了妖族,但是法力也是有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芦小花没有,不止没有法力,连鸡族的飞都不会,这也是鸡族瞧不起它的原因,不过那也没事,反正芦小花也瞧不起它们。可是没有法力和不会飞这事就大了,没有法力代表别人打你你只能跑,不会飞代表你跑都跑不了。
为了改变这两点,芦小花用三根玉米做拜师费,拜鹰族的一个老鹰妖为师,说好的先教它学会飞,但芦小花没想到是这种教法。
——那老鹰妖直接把芦小花从悬崖上踹了下去,还说它儿子都是这样学会飞的。在从悬崖往下坠的过程中,芦小花幻想了无数种自己摔死的姿势,但是这些姿势都还没来得及实践——因为它挂歪脖子树上了。
芦小花呼唤悬崖上的老鹰,老鹰半天没反应,芦小花怀疑它跑路了。
按照这个树离地面的距离,芦小花跳下去不摔死也得半残,它绝望了,它既不会飞,还不会爬山,坐在树丫上的芦小花不由得思考起鸡生来,莫非是因为自己不愿意找个人养它,老天爷给它的惩罚?芦小花决定了,要是谁能把它从这里救下去,芦小花就认他做自己的主人。
大概是因为老天爷听到了芦小花的祷告,不一会山崖下就来了一个人,不过芦小花没觉得高兴,因为来的是个黄毛丫头。别说爬上来救它了,她就算上来,都不一定抱得动芦小花。所以芦小花没打算叫她,自己一只鸡坐在树丫上,对着黄昏,一边啃藏下来的半根玉米,一边继续等着它的有缘人。
下面那个黄毛丫头背了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娃娃,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子,好像是在到处挖野菜,芦小花在树丫上坐着都能看出这黄毛丫头穿得寒酸,自己身体还瘦弱,不免觉得她可怜,不过这种情况,它活了一百多年也见怪不怪了,人族好多人都是这样的,自己的娃自己不带,还交给哥哥姐姐。
“喂!鸵鸟?!”
芦小花听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下面那个黄毛丫头在叫它,不过芦小花现在没有心情陪她聊天,就没理她,但是她还在继续叫自己。芦小花终于忍不住了,在树丫上怒吼,树丫都开始摇摇晃晃。
“咯咯咯咯,你大爷的,你瞎是吧,大爷我是鸡,你没见过鸡是吗?!哪个鸵鸟能有大爷我这一身光鲜亮丽的羽毛!”
黄毛丫头见芦小花回答了她,还很高兴地笑出声来,铃铛般的笑声回荡在山岗,芦小花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笑的,黄毛丫头双手放在嘴边,继续吼道:“唉,他大爷,你是下不来了吗?”
芦小花怎么能在一个黄毛丫头面前承认这种事,当然是想都不想地说:“大爷我上不去。”黄毛丫头又笑了,提起篮子和铁锹就往回跑开了。
这小丫头真是个怪人,其他的人类芦小花也见过不少,大多是苦哈哈的,还没见到哪个人类像这黄毛丫头一样乐呵。太阳渐渐落下,黑暗慢慢笼罩大地,接下来可能就是漫长的黑夜了,芦小花觉得自己今晚只能在树丫上过夜了。不过这个问题倒是不大,因为芦小花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就是这树丫睡着不舒服,要是能来一根绳子吊着,睡绳子上就好多了,也许是老天爷又听到了芦小花的祈祷,一根麻绳从它脑袋上掉了下来。
刚刚离开的黄毛丫头的声音从脑袋上传来:“喂!他大爷,你上来吧!”
芦小花拽了两下绳子,发现这绳子应该挺结实的,翅膀握住绳子,爪踩山岩,顺着爬了上去,在芦小花身后的是万丈深渊,芦小花开始佩服起自己的胆量,心想果然只有最勇猛的鸡才能临危不乱。
刚这样想着,芦小花已经看到地面了,却一爪踩空,手里绳子也被吓得松开了一点,眼看着就要往下坠,被一只细手给拉住了,芦小花抬眼望去,黄毛丫头虽然穿得寒酸,但长得确实不赖,右眼下还有一颗泪痣,这黄毛丫头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一手挽着那绳,一手拽着芦小花,绳已经将她的手弄出很深的勒痕,可是她还是咬牙死撑。圈着绳子的树都开始松动了。
芦小花一看这不行啊,本大爷一人作死一人当,哪能拉着人家一起出事,于是就说:“咯咯咯咯,妈了个巴子,你快放开本大爷!”
黄毛丫头年纪小,嘴倒是挺硬:“不放!”身后的树已经松了,朝着他们的方向摇摇欲坠。
“咯咯咯,你快放开,大爷我要学飞。”芦小花想挣开手,这黄毛丫头手劲是真的大,挣没挣开,反倒自己骨头感觉要碎了。
“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