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切原来都没瞒过去,小如脸色烧得羞红,神君会如何想自己呢,她一直崇拜的人啊,她到底做了背叛他的事,她再抬不起头来,盯着双手缠绕衣角,越缠越紧,支支吾吾,无法作答,眼角湿润,几滴眼泪啪嗒地坠在衣服上,边用袖子擦眼泪,边哽咽着,“我……”
“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是谁让你来问的。”
“神君,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会骗人的……更不想欺骗神君,神君你怎样罚我都可以,求求你,别,别让我走。我就想待在神君身边,哪里都不想去。”侍女跪下,步步挪着贴近神君,她跪立在竹床前,轻摇他手臂,抽噎着央求。
“没有,你做得很好,我确实差一点就被你蒙骗过去了,我未曾怪你。”
逍遥神君轻拍她手背,示意她放开,然后慢条斯理起身,侍女小如赶紧扶他坐起。
“说让你离开,也是为你好。”
这话听得云里雾里,小如不明白,也没追问,又听得逍遥神君继续说。
“如果你想活着,出去后,按我说的话回答‘他’。别的一句话也别多说。”
小如似懂非懂点点头,不管如何,她总算能交差了,而且看样子逍遥神君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真是太好了,他们两个义父义子,真是奇怪啊,有什么话不能面对面直接问、直接说的,还需要她个中间人来传话。
这两位神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
端着早已冷却的茶盘,正打算往方才的竹亭那走去时,还未及那么远,便在路边碰到了圣主梵非天,他靠着竹子,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几片竹叶,小白蛇盘走在他肩上,那竹叶在他手里翻飞折,变成了一只竹叶小船。
似乎察觉到人的靠近,他看过来,将手里的竹叶小船放在身后的竹枝之间,大步朝她走来。
将她从石子上,拽入旁边的大石头后。
“他怎么说?”此时此刻的梵非天,脸上也没有了一向喜怒无常的神态,开口便问。
“额,神君他问说,下界有新上任狐族妖王和无用斋斋主吗?他还问道,说狐族内乱这么多年了,哪又来了一个狐王,还有无用斋,不一直是青娘在管的吗?”
说不紧张是假的,可看眼前这梵非天,听得专心,生怕漏掉一个字的模样,她从未见过这位喜怒无常的圣主这样子,或许他根本察觉不出来自己在撒谎,她稍微有点底气了,回忆着需要自己说的话,试探着补充。
“神君他最近一直在看那本《紫清烟雨》,似乎对下界事漠不关心、不怎么了解。”
“好妹妹,那你有跟他提下面那条龙吗?”梵非天没有再绷紧神色,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任由小白蛇在自己耳边嘶嘶吐着气,挑眼。
“有,”侍女脸不红气不喘地撒着谎,这是她来不及问的问题,但那边已经给了她答案,她只需要原原本本复述就好,“神君他说,那龙他既然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二次,不怕他跑,留着一条命不过折磨着玩,还说……还说圣主你最近有些劳累过度,龙血最是滋补,他想给自己孩子养个活药材。”
“亚父他……真这样说?”梵非天声音有些沙哑。
“是,神君似乎很关心圣主,容小的一句多嘴,虽然不知圣主与神君之间发生何事,但神君确确实实是将圣主视如己出,圣主又何必怀疑神君,还派人试探他呢?若是神君得知,恐会寒了他的心。”——当然这嘴不是她多的,而是原本就说好让她这样说的话,骗眼前人,比对着她一直敬爱的人说谎,要容易多了。
竹叶沙沙响,白蛇吐信,再无其他声音,梵非天站在原地,姿势没有变过,眼神由暗转明,笑了起来,不同于以往的冷笑,也并非那种带着邪恶的无辜脸色,就真的像是个人类小孩子得到了父亲的表扬一般,其间阳光明媚。
这种表情,她出生天界两百余年,从未在这位圣主脸上看到过,她想,别的人应该也没见过。
“你下去吧。”他朝她摆手。
“是。”
如蒙大赦,终于可以离开了,小如行礼转身告退,今天这事还真是有意思,不过现在有点晚了,她应该是没办法和那些姐妹下界去玩了,不过她还可以和“那个人”一起下到一重天赏花。
还可以把今天遇到的事和“那个人”说说,真期待呢,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等等!”
她刚走出没几步,梵非天再度叫住了她,走出石头后,看着她,眼神依旧很和善,只是将她上半身上下打量了下:“好妹妹,我发现你刚刚一直缩着手指,怎么了,是手出什么事了吗?”
“哦,”大约是之前被神君身上那个印记弄得,手虽然被神君治好了,她还是心有余悸一直有意无意按着,没想到这点小动作都被发现了,她不疑有它,一心只想着一会儿去和那个人见面,“回神君,是,方才给神君梳头发,不小心碰到神君身上的纹身,手被燎伤了,还好神君帮忙治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说着,她将茶盘托稳,露出另一只手给梵非天看了看,没有注意到梵非天在看见她完好无损的手时,眼中闪过一缕光,那条白蛇悄无声息从他肩膀上立起来。
“神君,我先告辞了。”
梳着双寰的侍女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曲折的竹林道中,竹林外面的云层涌动得更厉害了,也变得越发阴冷暗,天界没有白天黑夜,但是凡间有,此时此刻的凡间,大约已经晚上了。
天上的白昼,可比地界的晚上,更加黑,不注意脚下的人,摔死……那也怪不得谁。
逍遥神君离开竹床,握着手里的书,慢悠悠往自己寝宫走,这里很安静,安静得好似一片空旷的大海,生活在其间,就像漂浮在水中,上不去,下不来,但这里的时间又流逝得十分缓慢,缓慢得足够让他将自己的一生在这不上不下间,一丝一缕梳理清楚,再一页一页翻过。
只是翻到某一页,总会卡着,那页上面绘着的是朝歌,一座已经死去千年的朝歌城,桃花灼灼,他翻了千万年,始终没能翻过。
也许永远也翻不过。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
忽然间,风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