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凌凌的笑声围绕在身边,手中端着的碗倒映出朦胧的虚影,直到衣角被轻轻牵动,虚影被荡起的波纹打碎。
李漠丘的视线顺着碗沿落下又上移,少年清秀的面容映入眼底。
她认出来这是今早朝她微笑的少年,似是叫黄州。
“我叫黄州。”他见李漠丘戒备地往一旁挪了挪,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可是大延人士?”
李漠丘指着嗓子摇了摇头,没理他,继续低下头盯着粥发呆。
声音尴尬地消散在风里。
黄州:???
“你是伤着嗓子了吗?”少年放缓了声音,见她心不在焉地点头,语气里多了些歉意,“对不住……我这里有糖要吃吗?”
听到了不认识的物件,李漠丘抖了抖耳朵,扭过头去,就看到少年手里捧着的小包袱。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露出几个琥珀色的皱巴巴的梅子。
“这是蜜煎果子,加了蜜水。”黄州说道,往前一递,“尝尝?很甜的。”
李漠丘盯着那果子看。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但应当是吃的,还能隐约闻到一股勾人的甜味。
比她在金人宴会上捡拾到的一小块乳酪还要甜。
不过最后那块乳酪也被阿母丢进了索达湖,不仅没尝到味,自己还挨了一巴掌。
想到这儿,不想挨巴掌的李漠丘又冷漠地扭过头去,留下黄州丈二摸不着头。
他还当是她不喜甜,只得收了蜜煎果子。
而李漠丘又回到了盯着粥碗发呆,时不时喝一口的循环中。
过了一会儿,大漠的风逐渐大了起来,卷起四散的黄沙,连带着少年的声音也被淹没。他的眼又黑又亮,在沉思时剔透如玉。
“你瞧。”
他不知弄了什么东西藏在手里,等吸引了李漠丘的注意后便朝她摊开了手。
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灰扑扑的种子。
合上手掌之际最后一缕光线也被斩断,黄州闭上双眼,满是虔诚地朝合拢的掌心吹了口气,睫毛轻颤。
点点明亮的绿意从指缝中倾泻,仿佛困住了流萤。柔弱的嫩芽儿迎风而长,爬上李漠丘搭在碗边的手指,在她惊异的目光中缠在她的指间。
最后在指间绽开一朵鹅黄的小花。
李漠丘甚至搓了搓花瓣,确认那是真的花,而不是她的什么幻觉。
……可它,明明方才还是一枚种子。
她好容易将自己的视线从那朵花上面撕下来,继而投到了在一旁安静微笑着的少年身上。
她在用目光问着黄州,这是什么。
“幻戏。”
少年笑得欣然,将相互缠绕着的枝蔓放入她的掌心,再度合拢,又吹了口气。
再度打开的掌心里,只剩下了一枚光秃秃的种子。
这样神奇的现象让李漠丘瞪直了眼。
见她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黄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若想学,我慢慢教你。”
不远处突然传来瓜州的喊声,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一圈人都笑了起来,笑声在广袤的沙漠上滚动着,车轮般轻柔地碾过她的神经。
她忍不住被吸引着朝那旁看去。
黄州见她猫似的眼迎着日光,被照出琉璃似漂亮的碧色,心下好笑。
“要不要同我一起过去?”
意料之中的,她摇头拒绝了。
正午的阳光刺眼,李漠丘眯着眼看着少年清瘦的身影起身离开,融入了不远处热热闹闹的圈子里。
收回目光,低头之际,她又看到掌心中的种子。
李漠丘回想着黄州的动作,试探性地笼住掌心,朝里面吹了口气,又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弯头朝露出一条缝的手心看去。
但她什么都没看到,摊开手掌仍然是那枚灰扑扑的种子。
手松开时那枚种子便掉了下去,落入黄沙中时她仿佛听到了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用脚尖碾着很快便陷进沙子里去,慢慢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