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以后,姜哲的电话不出任何意外的打了过来。
嘉懿其实一点都不想接,又怕今晚不接,姜哲明天会直接找上门来。
与其面对面的质问与尴尬,倒不如电话里痛骂她一顿来的痛快一些。
她干脆一咬着牙,按下了接通键。
“沈嘉懿,你告诉我,究竟想怎么样。医生医生不当,非要考公,现在就在你那个单位,不走关系,将来能混出什么出息。我好不容易才托人说动的小蒋,你知道外边有多少姑娘排着队等着跟他相亲吗,人条件多好。我就纳闷了,看你照片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见个面电话就打我这儿来了。沈嘉懿,你知道人科室医生来找我怎么说的吗?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呢。”
嘉懿没有出声,一直静静的听着。
窗外树影婆娑,恍惚间,就快要入夏了。
直到最后一句蹿进耳里,她才想着反驳,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喉间有些哽咽。
她说:“妈,我还要怎么听话。你说,我还要怎么听话。”
这话说的不像从前,从前他们每一次的争吵,势必争到脸红脖子粗 ,不然不会罢休。
现如今,姜哲仍然战斗力不减,稳定输出。只不过嘉懿已经不似从前,声音听着实在绵软无力,倒像是累极了,也无奈极了。
姜哲在医院那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来,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等到姜哲再次张口想要辩驳些什么的时候,电话已然被挂断。
嘉懿顺手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她叹了口气,感觉那层窒息感再次将她裹紧。
脑海里不断的过着姜哲的话 ,她真的开始思索,当初来这卫健委,真的是为了混吃等死,图轻松吗。
过了半响,她否定的摇了摇头。
那究竟是什么让她放弃了医院明明已经唾手可得的转正机会。
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学医。
说来也可笑,当初因为……不服气,好像也有他,李淮的缘故,所以选了理科。
等到后来,不再因为旁人,真正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反倒是没了自主选择的权利。
那年高考,她考了几乎是历史以来最高分。
查出分数的那刻,沈江直接激动的抱着姜哲转圈。倒显得她这个主人公,站在一旁冷静的有些过分。
其实,说不激动是假的,她只是习惯了这种内敛的表达方式。
姜哲的想法,她打一开始就知道,高二那年的年夜饭,便是昭然若揭。所以报志愿那天,她瞒着姜哲悄悄去的学校。
本想着万无一失,等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她才知道,原来姜哲偷偷联系老刘改了她的志愿。
一切尘埃落定,她没得挣扎,却觉得压抑极了,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跟姜哲大吵了一架。
两个人生气了,上了头,一时间什么狠话都敢往外说,一句比一句犀利,一句比一句伤人。
最后,硬是把彼此都伤了,等冷静下来,好像什么东西变了,有个疙瘩永远的留在哪儿。
大学期间,逢节假日她很少回家。
等后来实习规培,她再躲无可躲。因为无论是在工作单位,还是回到家中,都要去面对已经无话可说的姜哲。
要是问她,离开医院仅仅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这么简单吗?。
她能确切的回答:不是。
是怪她自己,实在不具备成为一个医生的资质。
生老病死,她无法坦然面对。这是一个医生应该具备的最基本技能。
亲眼看着原本鲜活的生命在她的面前流逝,最后离开这个人世间,而又无能无力的时候。不是没有哭过,不是没有找姜哲说过,她不想再做医生的想法。
身边人,包括姜哲,都在劝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解开导她。
熬过去就好了,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于是,她只能咬牙一再坚持,好去证明他们嘴里那套“前辈论”是对的。
然而事实上,在跟导师进行的一台手术失败,病人突然突发大出血死掉后。
她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与心理上的双重压力,等人都走后,她才敢趴在洗手池上,干呕却吐不出,最后留下一脸的泪。
她知道同姜哲说不清楚的,干脆暗暗的开始准备考公的资料。
那段时间虽然面对医院,备考双重压力,却头一次觉得觉得昏暗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进考场的那天,她突然久违的想到了李淮。想到高二那年,他为了个论坛讲座,而逃掉的数学竞赛。
突然,在不同时间段,产生了类似共鸣理解的想法。
之后,她等待成绩。查询的那刻,手心湿湿的,比高考也不遑多让。
还好,最终的结果没有辜负她。
只不过,她从医院辞职的那一天。姜哲与她彻底决裂。
她们的母女情,再一次走到了悬架边儿。
***
一早醒来,打开手机,发现有姚婧婧昨晚给她发来的消息。
嘉懿边刷牙,边拨电话。
那头人声音听着沙哑,像是晚睡了,这会被她给不合时宜的吵醒
“昨天晚上又加班了?”
姚婧婧有气无力的哼咛了一声。
这人大学学的财经,说是为了以后赚大钱。等毕业了又跑去干摄影,又说是后悔了。
嘉懿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姚婧婧给她打电话,背后是壮阔激荡的瀑布。
姚婧婧头发,衣服,脸颊都被打湿了也浑然不顾。隔着手机,乌云密布多日的脸上终于挂起了笑:“嘉懿,我终于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
那样好看的笑容,嘉懿已经许久都没有从姚婧婧的脸上看到过了。
那时候,姚婧婧刚跟苏知樾分手,正处于天崩地裂的失恋期。
她见她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不禁有些欣慰,笑着问:“什么?”
姚婧婧张开手臂大喊:“老娘以后要干摄影”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