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南郊的浮云山上,一名三十好几、相貌平平的书生正在踽踽独行。
这浮云山简称云山,是京中有名的一个清幽之地,建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别院,但因这山太大,那些别院也多是散落着的相距甚远。
那人就行到了西面山中一所名为落英山庄的孤宅前,稍叩门环,便有一厮役来应了门,一看他就道:“嗳顾秀才,你回来了?”打开门将他迎了进去,又道:“大掌柜在后堂呢。”
那人对这低微门仆也甚是有礼,一颔首道:“有劳。”随即隐忍着蹇劣,谡谡步去了后院。
后堂中的赵掌柜一见他就面露不悦,直呼其名道:“顾丹青!怎么就你一人来啦?他要在镖局里落脚我管不着,可他既已来京,怎么也该拜会我一下吧?哼,这些总教里的人就是托大得很!”
“顾丹青”也无多话,只掏出了一纸书信交上。
他虽隐忍着衰病,却面带病容,赵掌柜又满眼轻蔑道:“你这身子骨啊也太弱了些,若非本教就缺文人,要你可真是没啥球用!”
顾丹青宠辱不惊,一派淡漠地笔立着。
赵掌柜两下就看完了那纸上的寥寥数语,再一瞅他,烦闷地一挥大手,活像在赶蝇子道:“行了你回房歇着吧!”
顾丹青便回了前院的住处,清洗了一下才歇了下来,勉力调息了一会,体内却又是一阵寒气狂涌、奇痛刺骨!他忍痛一捂嘴,赶紧向下咽了咽,却势不可挡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顾丹青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懊恼地倒在了床上,浑身难受得已再无半分力气,简直就像个瘫子废人般。
病势至此,饶是坚强如他也不由烦躁起来——他这病虽是宿疾,却并不常犯,也从无一次犯得如此严重过,自打中途发作就一直缠绵的,非但不见过去还势头愈紧,搞得他这一代强人竟比个痨病鬼都不如!
顾丹青一手紧紧抓住了床沿,哑忍着那难以名状的寒痛,也不知捱了多久,正有些昏昏沉沉时,屋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骚乱,瞬息之间那宅院四处就已是一片嘈杂,种种惊呼交战声此起彼伏!
顾丹青从容听着,料得能来此处寻事的人必是非同小可,不由心中一笑:“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哦。”
前院中已来有了一帮剑派弟子,与一干护院打在了一起,到处乱跑着些平常厮婢,一片混乱中,一名领头弟子英挺喝道:“天道门办事,只拿都市殿首领,旁人勿要乱动,以免伤亡,事后自会放了尔等!”
他那头三字一出,这方不知多少人都已怛然失色。
天道门可是武林第一名门,一听这来头,纵然这宅中亦多是黑*道第一大教地狱教的人,也不由心头震惊。那些厮婢忙就躲在了些旮旯角落里,再也不敢妄动,那干护院却更是拼命相搏了。
一时之间,天道门一方竟未占上风,只因他们不熟环境,所以非但成了胶着之势,忽还有人挂了彩地一声惨叫,一方弟子们更是情急起来,又苦于无法分*身。那名领头弟子陈岗立发鼓舞:“大家稳住,华上首必会尽快赶到!”
那一人称竟像个极其灵验的定心丸,弟子们顿时就像有恃无恐了般!然而情况还是紧急,就在这当口,空中忽然响起一道劲风之声,一条白衣飘飘的身影竟如天仙般翩飞而来,那个从不会让人失望的绝世英雄已及时出现!
众弟子简直群情激奋,竟有数人失声欢呼:“是华师兄!”,“华上首来了!”……
那人已洒然飞落,快得连具体样子都看不清,唯见一团雪影,在那般交错混战的众人中竟穿行如电、旋辟如舞,所到之处敌方之人一律翻倒、无一错漏!弹指功夫,青锋未出,对方已然一败涂地!
纵是同门的弟子们都连发惊声,随后就是一片叫好!而华飘羽已又凌空而起,对他们飘袂一拱算作招呼和致谢过,就飘然而去,没入后院……
未几那后院便也传来捷报,大局已定,若干弟子又将宅中各处的余人都搜捕了出来,全押到了后院的一所私牢中。
却说这私牢也很简单,就是间大屋,一面用栅栏隔出着二三牢房,其余全部算作了个刑堂。
赵掌柜和刘管家以及两个为首护院已被绑在了堂中的一排十字刑架中,别的人则都被陆续关进了那些牢房里。
顾丹青也艰难行来,押解的陈岗等人早见他这个被唤作顾秀才的也就似个文弱书生,还一身病弱,走个路都踉踉跄跄的,漫说会武,比个平常人都不如,自然对他也没甚可重视的,就将他与那些平常厮役关进了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中还算安生,另一间关着些强武之人的牢房中却闹哄哄的,叫骂声不断。
顾丹青本对这屋里的任何人事都只是冷眼扫过,可当看到一处角落时,目光却一愕地停住了。
原来那里还避站着两个装束简便的天道门女徒,一个是江湖上也很有名的女侠东方绮霞,一个是文宗夏掌宗的小弟子易分辉,二人都一心向慕地只看着华飘羽,尤其是易分辉,满眼都是崇仰之色。
顾丹青凝视的就是她,曾经的一幕不觉就浮现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分辉,易分辉。”
“‘素月分辉’ ?”
“大叔你知道?!正是出自此词。”
“那还真是有些,‘表里俱澄澈’呢。”
“啊?没有没有!大叔你才是……‘肝胆皆冰雪’!”——
而现在,那丫头以当时对他的同样一副眼神,仰视着另一个为他敌首的人。顾丹青今日蛟龙失水,心情恶劣之下,竟有些负气般地,浮起了一缕谑嘲笑意。
旋即,他也就省到了自己情绪的异常,一复冷漠地移开了目光……
华飘羽和一中年长者端坐在刑架对面,那长者不喜不怒地看着赵掌柜等人,道:“赵殿主,刘副殿主,我没叫错吧?”
赵殿主虽处境狼狈,却甚是凶悍,“呸”的一声骂道:“苍松匹夫,这会子了还装腔作势什么?!”
刘副殿主倒是安稳,阴阳怪气地说道:“二位,本殿这些年在京中做得可都是正经生意,与你派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为何你等突就从圣域跑来,非要与本教挑起战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