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眨动着睫毛,倏地抬起头,直视他:“你凭什么觉得,五年之后,我还爱你?”
她从桌上拿起那张素描,眼睛也不眨地撕掉,嗤笑一声:“季钊远,五年了,我恋爱都不知道谈过多少次了,你才来挽回五年前的感情,不觉得可笑吗?”
季钊远愣住了,他唇角紧紧抿住,固执地看着她,听她嘴里说出一句一句伤人的话。
她将碎纸扔到桌子上,站起来,冷冷看着他:“季钊远,之后想和我做朋友,就来联系我。如果是恋人,就算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
宋轻轻一路快步赶回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终于显出颓态来。她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季钊远的话。
“你还爱我,对吗?”
她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爱。
可爱,并不能让她蒙蔽双眼,越过无数障碍去拥抱季钊远。
五年不联系的冷漠,和如今热切的目光,对比太过鲜明。让她无时无刻不意识到,是梦境改变了季钊远,让他哪怕意识到了梦境的虚假事实,却没有摆脱梦境中虚假的感情。
她当然可以将错就错,他自己也说了知道梦境是假的,不是吗?
她没有欺瞒,没有哄骗,是季钊远自己要来招惹她的。可是这样的爱,像是一颗立在瀑布上游的石头,随时都有被冲到谷底的危险。
她努力调整好情绪,踩下油门,驶出了车库。
宋轻轻到了自己的小房子楼下,一开门,却发现屋里灯是亮的。
她立刻停下推门的手,反手将门固定好,只漏出一条小小的缝隙。从这个缝隙,往屋里瞧,没有看到人影,更没有听到什么翻东西的动静。
她悄悄溜进屋子,将门虚虚掩住,拿出立在门后的伞,握住伞把,往屋子深处走。
厨房里隐约传来点动静,正当宋轻轻靠近时,门突然一开。来不及细想,她拿着着伞,冲上去乱挥一通,嘴里还叫着:“小贼,去死!”
那人忙退后几步,用手臂遮挡了几下,怒吼道:
“宋轻轻!你干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轻轻立刻停下,这才看清,从厨房出来的,竟然是自己的妈妈,姜女士。
她尴尬地将伞藏在身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妈,我还以为是进贼了呢。”
妈妈忍不住念叨:“进贼也不能直接冲啊,你不会报警啊!”
眼看妈妈就要教育下去了,她连忙将伞立在墙边,挽住妈妈的手臂:“妈,你怎么来了?不生气了?”
“生气!怎么不生气了。”妈妈白她一眼。
宋轻轻吸吸鼻子,眼睛已经瞄到了餐桌上的美食,笑嘻嘻道:“生气还给我做好吃的。”
“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妈妈解开围裙,“洗洗手,吃饭吧。”
仔细算下来,这算是宋轻轻今天吃的第三顿晚饭,但只有这一次,吃得舒心。
“你和裴依这次怎么回事?”
宋轻轻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着重说了裴依的恶劣行为。她拿出手机,给妈妈看裴依的微博。
“你看她都这样骂我了……咦,怎么删了?”她打开微博,却发现那条微博早被裴依删掉了,“肯定有人截图了,我找找。”
“别了,我相信我女儿。”妈妈接过手机,“你自己说说她怎么说就行。”
听了宋轻轻的话,妈妈的眉头渐渐蹙起:“裴依这孩子怎么能乱说话?再怎么样,也不能乱认父母啊。”
宋轻轻忍不住道:“何止啊。她还在微博上,编她父母的恩爱故事呢。”她夹了一筷子豆角,“说什么她爸妈的定情砚台,他爸在书桌上摆了二十多年睹物思人。”
她一口咬掉豆角,才发现妈妈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她有说那块砚台长什么样子吗?”
宋轻轻被妈妈的表情搞蒙了,努力回想了一下,说:“不记得,你在她微博搜砚台两个字,她好像说过。”
妈妈翻了一下,没找到,干脆直接将手机递给宋轻轻,“你帮我搜!”
她面色沉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宋轻轻连忙放下碗筷,接过手机,找到那条微博,给她看。
她一声不吭接过来,一字一字看了许久。
看完,又搜了一些其他的关键词。
半晌,才将手机放在桌面,脊背瘫在椅背上。
她眉眼低垂,看上去格外疲惫。
“你爸不爱书法,可那块砚台,我和你爸爸认识之前,他就视若珍宝。这么多年,一直摆在他书房里。”
宋轻轻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小声说:“说不定是裴依知道那块砚台,编的呢?”
妈妈忽的,轻轻一笑。
“那,其他的细节呢?”
她微微仰面,似乎是在和宋轻轻说话,但她的眼睛却看着天花板。“只喜欢喝茉莉花茶,不喜欢吃葱但吃面一定会放葱……每一处细节,都能和裴依的故事对应得上。”
宋轻轻瞪大了眼:“可裴依不是爸爸表妹的孩子呀,这不是□□吗?”
“这么多年,你在宋家人嘴里听说过裴依妈妈的事吗?”妈妈的手,轻点着桌面,目光渐渐清晰,“一个远方表妹,还救过你奶奶的命,居然二十多年,都没人提起过这个人。”
“叫什么,家住哪里,是谁家的孩子,裴依爸爸家的亲人又去哪儿了?”
妈妈越说越流畅。似乎这些疑惑,早就存在她的心间,但却被什么蒙蔽,直到今天,才被点醒。过去那些隐隐约约觉得奇怪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猜测。
最后,她悠悠长叹一声:“而且,你不觉得,你爸对她太好了吗?”
宋轻轻没有说话。
爸爸和奶奶对裴依的好,从来都是有目共睹的。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救命恩人的女儿,因为她自小丧父丧母,因为她寄人篱下。
从来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太过惊人,甚至可能将这个看上去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