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鸿曦终于抬了眼,被夏琼意勾出的激荡心情,渐渐平复,出人意料的,她说出了与他们完全背道而驰的话:“我没有你那么崇高的志向,只要城中太平,百姓安乐,谁为天子,与我而言并无干系。”
姜鸿曦想,诸多的黔首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吧。
夏琼意失望地看着她,诸多人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们的眼里有愤怒、有不解、有惊骇。
唯独没有理解。
包括其他没有表态的人也是一样,他们和夏琼意的拥护者们露出了一样的表情。
“你以为亡国之人真当能被他们接受吗,宋人不过已是他们的工具。他日若是几国战事再起,你看到时候被当作车前卒的究竟是宋人还是他们本国之人!”其中一人冷笑:“唯有复国才可救宋人于水火。”
姜鸿曦的五根手指因为此人的话紧紧地攥了起来,但最终依旧不为所动。
那少年见姜鸿曦如此油盐不进,愤怒过后,只剩下耻辱感,袖子一甩,转身就走:“吾羞与此徒为伍!请主公准某先行离去!”
“我不曾想,你竟是这样的。”夏琼意失望至极,接着向姜鸿曦行了告退之礼,便转身离开。
“哼。”有人冷哼,有人嗤之以鼻,皆纷纷表明态度。
最后,二十多人的院子中,只剩下寥寥几人。
“都走吧。”浓浓的疲倦感从姜鸿曦的四肢百骸中涌了出来,她声音轻淡地下了逐客令。
四人沉默半晌,紧接着也站了起来,向姜鸿曦告退。
直到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姜鸿曦一人时,她才仰倒在地,无声的眼泪从少女紧闭的双眼里涌了出来。
良久,没有声息的院子里响起了一道声音:“小姐。”
小婢自远处而来,姜鸿曦匆忙地擦掉眼泪,从地上坐了起来。
“嗯。”她很轻淡地应了一句。
小婢恭敬地低着头,眼神不敢看姜鸿曦,因此并没有看出姜鸿曦的异样。
“县令欲授官于有识之士,家主问小姐可有意于此。”小婢传达了姜鸿曦的意思。
姜鸿曦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我不去。”
得了姜鸿曦的回答,小婢便退了下去。
早已有所预料的姜仕诚听了下小婢的回答后便点点头,他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让小婢去问一句而已。
“我见数十人一脸不高兴地从小姐的院中走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姜仕诚问道。
小婢茫然地摇了头,表示自己并不了解。
“罢了,你下去吧。”姜仕诚让小婢退下,虽心有疑虑,但很快就被其他公事占住了心思,没空再去细想。
直到黄昏,姜仕诚清点完家中资产,打算划分出一部分献给县令,以表态度时,妻子的出现,打断了姜仕诚的动作。
府中传来了女人恸哭的声音,妻子小声地告知了手帕交的来意,姜仕诚惊得放下了笔。
“曲直要将琼意除族?”姜仕诚眼中还带着惊意,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姜仕诚了解好友的性格,夏琼意是好友的幼女,资质也高,除非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否则好友也不会如此行事。
姜仕诚不由想到了下午的事情,夏琼意等人从姜鸿曦院中走出时脸色都不大好看。
这其中莫非有关联?
姜仕诚眼皮一跳,还在思忖,府中的恸哭声却断了。
妻子立马慌了起来,姜仕诚也紧接着站起。
等到两人往外走时,看到的就是已然晕到在院中的女人。
她的小婢正在慌乱地将她扶起,身边还站着风尘仆仆的家奴。
“大夫!快叫大夫!”叶芸大喊。
姜仕诚心下一沉,便问夏家的家奴:“夫人晕倒时,你向夫人禀了什么消息。”
“小姐被除族了。”家奴低着头回答姜仕诚的问题。
姜仕诚惊骇过后,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转身往书房走,拿上了小吏投递到府上的竹简,然后走向偏僻的院落,脸上的静肃在走近院内时渐渐变成收拢。
“阿叔怎么来了。”姜鸿曦正对着枯石发呆,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扭过头发现来人正是姜仕诚。
“琼意被夏氏除族,您可知晓原因。”姜仕诚敛袂,高大的男人在姜鸿曦的面前竟露出忐忑的神态。
这完全颠覆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