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发愣时,一杯现磨的手冲咖啡置在喻瑾手边。
她看向梁砚舟,正打算问他,就见梁砚舟视线环顾四周,神秘地晃了晃手指。
喻瑾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她心领神会,连忙在嘴巴处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很清透。
随着她的动作,梁砚舟狡猾地笑了下。
“是我干的。”
他开门见山,坦荡又真诚。
他们间隔不过短短几十厘米,梁砚舟撑着臂,指尖无声点在桌沿边。
节拍轻点,掀动女孩心里猝然而起的风浪。
只要稍一往前,喻瑾便能碰上他匀亭的小臂。
一时间,喻瑾的心速跳快极了。
她于原地踟躇,期待他的解释,又担心只是自己一番自作多情。
她的纠结全然落进梁砚舟眼里,谢翰提起过的半混话,此刻不合时宜地漂浮在梁砚舟脑海中央。
“喻瑾。”
他的声音与平日的随性不复相同,质感十足的声线裹挟颗粒磨砂的娑摩感,落在耳里,喻瑾不由得挺直了些背。
两只手在桌下绞缠在一处,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像揣了只调皮捣蛋的兔子一样,动若擂鼓。
“你……”
话音才起,挂在店门口的风铃娃娃叮铃铃响起来。
高懿背抵着门,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外卖,见两人都在,笑道:“哎?都来啦?快来吃东西。”
喻瑾压根没想到高懿会这时回来,眼眸里的惊慌失措一时袒露无遗。
她慌乱着转过眼去,耳廓却不由自主红了半边。
她不打耳洞,耳垂小巧,红润的色泽仿若精美的鸽血红。
梁砚舟抬起手虚虚遮在唇边,不自然地偏过头,突的咳嗽了声。
心底像是插进一根狗尾巴草,被莫名勾得痒。
因为这点小插曲,梁砚舟的后半句话始终没有机会再问出口,喻瑾也不好得再问。
天色将黑,梁砚舟接了个电话后就匆匆离开了Strive。
喻瑾换好衣服,正准备出去时,高懿突然“咚咚咚”敲起休息间的门。
她打开门,高懿站在门口,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
喻瑾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连忙问道:“高懿哥,怎么了?”
高懿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指。
女孩的手指似是水葱,指节纤细均匀,光润又白净。
似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眼神空洞,神色恹恹的:“喻瑾,你会弹钢琴吗?”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乐手生病请假的先例,但是乐手在Strive临营业前十分钟才打电话来告诉高懿他今天要迟到半小时。
打了高懿一个措手不及。
好巧不巧,今晚上是早就预热过的钢琴演奏专场。
时值周末,现在店里已然是座无虚席。
现在放了顾客们的鸽子,无异于是在砸Strive自己的招牌。
高懿实在急得不行,这才一个一个的问他们会不会弹钢琴。
问了一圈下来,高懿心如死灰。
他不抱任何希望地看着喻瑾,谁曾想女孩愣了下,随即郑重点了下头。
她纠结了个适中的措辞,谨慎道:“会一点。”
喻瑾这话不假。
小时候黄雪慧逼她学的东西很多,美其名曰情操修养。从小学入校第一天开始,直到高三毕业,喻瑾甚至数不清自己究竟上过多少培训辅导班。
就好像要在大海中数清有多少滴水一样,纯属天方夜谭。
独独钢琴是她自己背着黄雪慧悄悄学的。
她只学会了一首曲子。
-
Strive里很快坐满了人。
喻瑾手指轻抚过琴面,琴声响起,黑白的雀跃在玉白的指尖跳动,她郑重又珍视的落下第一个音阶。
夜晚月光如水般自头顶的斜扇窗口涌流而入,玉珠轻落,音符飘落荡漾,犹如晨曦雾露,滴在心口,贫瘠的荒土上蔓出如阳的花。
空气清朗,阳光温煦。
高懿站在台后看得入了神。
在喻瑾才来Strive的时候他便知道那是个乖女孩儿,对那样性格养成的孩子来说,会这些东西并算不得什么稀奇。
她把一曲《星空》弹得如此让人难过,这是高懿意料之外的。
店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客人们不知什么时候全数将目光聚焦到了台上。
女孩脊背挺直,眼睫微微低垂着,目光虚虚落在琴键上,像是在午夜梦醒时分早已在心底将这首曲子弹奏过数不清的遍数。
琴声交织的几秒间,喻瑾短促皱了下眉。
兴许是错觉,喻瑾在心中宽慰自己,奈何对这样的声音太过敏感,仿佛一朝之间,她又一次被带回了高二那年的夜晚。
小巷、雨水、落在脚边的木棍……
回忆算不得美妙,却隐隐带着苦尽而来的回甘。
她手上动作加快了些,心中的焦躁不减反增。
如果说刚才只是一刹那的错觉,那么现在喻瑾百分之百确定的是,后巷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喻瑾小幅度偏过一点头,余光扫到站在一旁的高懿,一向好说话的男人下颚线绷得很紧,他看向通往后巷的那扇门,脸色骤然大变。
心中的猜测落成现实,喻瑾不敢多想,一颗心却飞速下坠,似是落入万丈深渊。
一曲结束,喻瑾向下鞠了一躬后慌忙下台离开。
她深深看了眼高懿,对方正在店里忙乱着招待顾客,不等高懿看过来,喻瑾匆忙抓起手机推开了Strive的后门。
似是洪流涌入,记忆的闸门洞开,天色漆黑,不时的几滴雨丝蹭着她的脸颊滑过。
巷尾传来阵阵争吵声,不干不净的脏话钻进耳里,喻瑾深深蹙起眉。
她在手机上摁好110,一有不对,马上就能够寻求到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