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
梦境中断在她邀请许以恒做模特的那一刻。
阮仟桃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突然被提醒了一样,急忙打开电脑,和手机上的时间做对比。
这有一点效果,但不多,直到进到办公室里无人阻拦,还有人和她打招呼,她才确定这是现实。
她是一个刚入职不久的新老师,不是背着书包的五年级小学生。
靠着提前备课的良好习惯,即便心里装着事,阮仟桃也没有在学生面前露出异样,按部就班地上完了四堂课。
并且将所有要转发的通知都转到了班级群里,要求接龙回复的也@了全体成员,没有及时回复的也客客气气地私聊了家长,及时上交了截图。
除了没有买晚餐之外,这一天和平常一样,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又到了每天的固定通话时间。
和戚枝分手之后,他们的联系反而更密切了。
“戚枝,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没等那边说话,阮仟桃抢先出口了,“我小学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她用冷静客观的语气描述了许以恒,一直在学校的许以恒,从看他踢足球开始。
虽然她没有后面的记忆,但她依旧靠着真真假假的故事,编造出了一段友谊。
中间戚枝一直没有说话,像是听得很认真。
“如果他没有溺水就好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遭遇了不幸的事情。戚枝,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阮仟桃诚恳地提出自己的疑问,就像高中时她问物理题目一样。
她希望能得到正确答案。
“桃桃……喜欢……他吗?”
每次戚枝的话飘忽起来,那就代表着他的状态又不稳定了,这是阮仟桃总结出来的经验。
当然这通常也意味着,他被刺激到了。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冷静下来,我们只是在聊天而已。现在,闭上眼睛,这三个多月来,你不是都做得很好吗?”阮仟桃想象着自己在讲一个睡前故事,声线愈发温柔,让人想要抛弃一切烦恼。
“喜欢他吗?”过了五分钟,隔着听筒传来压抑隐忍的声音,像是在把什么沸腾不已的东西死死捂住,不让它溅出来一点。
阮仟桃思考了一会,是“喜欢”能试探出更多,还是“不喜欢”,还要考虑到对方的承受能力。
权衡利弊之后,她轻轻地说:“嗯,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昨天没有和我说晚安,是因为他吗?”
“有一点。”阮仟桃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望向窗外,没有风,没有乌云,天气平静。
他会有什么反应?
她不确定。
不管怎么样,她要确定那个“许以恒”和戚枝是否有关系。
“为什么,只想起来他呢?”非常委屈的语气让阮仟桃的身体像是触电一般发麻,她将手机更加贴近耳朵,像是怕漏下任何一句话。
她专注到忘了录音其实是更有效的办法。
“明明我是桃桃的朋友……好朋友……为什么记得他……没有我……我也是……许以恒……”阮仟桃没想到戚枝这么快就承认了,但明显他的逻辑已经开始混乱了。
在她搜集到的信息里,“许以恒”只会有一个。
“你对许以恒做了什么?我有点好奇。”再深入下去也许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阮仟桃只能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桃桃……”骤然转变的童音让阮仟桃垂下眼帘,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没有直接挂断电话。
“我才是许以恒……他掉下去了……”隐隐带着骄傲和喜悦,好像他做了非常厉害的事情。
“戚枝,你不做我的小怪物了吗?”凭着本能,阮仟桃脱口而出。
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又过了一会,才换回了她所熟悉的青年嗓音。
“姐姐,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大概能想象到戚枝懊恼到缩在墙角的场景,阮仟桃心中闪过“人格分裂”四个大字,莫名的虚无感更强烈。
怪物也会有精神疾病吗?
“这周六你有时间吗?”
“有。”小心却掩盖不住期待的答复。
“我等下把地址发你,你到时候过来,快到了和我说一声。”
“好。”
挂断电话之后,阮仟桃梳理了一下所有信息,暂时将在上学的许以恒称为许A,废弃绿化带的许以恒称为许B,画了一张简单的示意图。
根据老师和沐曦的讲述以及报道,许A的溺水死亡是确定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许B的助推。
更重要的是,“宁城那些事”打听出来的,被,捅,死的孩子是谁?
而且这样严重的案子,就算十年前的互联网没那么发达,但在网上查不到任何关于它的消息也真的奇怪。
会是许B吗?但他明明不是人……
将纸撕成比指甲盖还小的碎片,阮仟桃盯着它们落到垃圾桶里,像是下了一场白花花的雪。
等到周六,他就知道了。
说起来,她和他,也是约在周五周六见面。
新鲜出炉的记忆带着滚烫的气息,时不时地闪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阮仟桃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旁边好像还站着一个马尾辫的小女孩,正侧过头好奇地看着她。
她闭上眼,再睁开,幻象消失,一切恢复正常。
周六那一天来得很快。
早上11点多,阮仟桃就收到了戚枝的消息。
按照时间推算,她搭乘得应该是最早的一班高铁。
有礼貌的三下敲门声过后,一段时间没见的男生出现。
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西装,手里拎着礼盒,像是正式又隆重的拜访。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阮仟桃觉得自己应该排斥他侵入她的地盘,但另一方面,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想要伸手抱抱他……她的好朋友。
“姐姐?”
这声“姐姐”将阮仟桃从自我拉扯中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