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教我这道题吗？”
阮仟桃记得高中时期，她和戚枝之间的对话百分之八十都是围绕她不会的题目，往往以她的询问开头。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原本望着外面的树木，听到她喊他，转头，将试卷拿过来，在干净的草稿纸上写下解题过程，每一步旁边还有注解。
不知道的人也许以往戚枝在嘲讽她，连最基本的知识点都要标注出来，但阮仟桃明白，他只是习惯将思路完整、系统地呈现出来。
“谢谢。”
戚枝放下笔后，继续望向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不在意她的道谢，好像他这么做只是想这么做，和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无关。
等阮仟桃弄明白后，等候已久的物理课代表会迅速出手，赶在其他同学之前，抢夺“宝物”。
等到上课，物理老师走到戚枝旁边，直接拿他的卷子讲题，他不需要宣布这次物理的最高分，大家都心知肚明。
单这一项，她就落了戚枝十几分，就算戚枝语文不行，但是以其他科目满分或者接近满分的状态，加加减减汇总起来，每次她都差了他一截，从没当过第一名。
最开始阮仟桃不甘心，上下学途中回顾知识点，吃饭时在心里背单词，下课后争分夺秒地向戚枝请教，考试前求老天爷保佑……
她用了一切时间去追赶差距，但拿到手的成绩条上的位次从来都不是笔直的“1”。
而她的同桌一天大半时间里依旧是神游状态，盯着窗外。
戚枝喜欢坐靠窗的位置，阮仟桃跟着他，从来没有坐过教室中间两排的位置。
阮仟桃不知道那段时间戚枝是怎么看她的，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当然他根本不在乎。
高二上学期的一次自习课，外面刮风下雨，下午五点多天就完全黑了。
他的同桌隔着紧闭的窗户，乌漆嘛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也看得专注，阮仟桃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你在看什么？”
戚枝没有搭理她，伸出手在窗户上点了一下，她凑过去观察半天也没发现特殊的地方，默默坐好，继续做阅读理解，从此以后将好奇心掐了一干二净。
几年后，角色互换，戚枝问她“可以教我怎么答吗”。
可惜，她没有他那么厉害，她不知道正确答案。
“等我知道了，再教你。”看在高中时那一沓草稿纸的份上，“不知道”三个字酝酿了半天也没成功现身。
阮仟桃将柠檬汁里的冰块搅了几下，碎裂透明块和黄色柠檬片的搭配清新自然，十分好看。
等了一会，戚枝没反应，应该默认了。
“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面无表情的男朋友点头，没有异议。
到宿舍楼下，阮仟桃觉得不放心，又把自己不想结婚的意愿重复了一遍：“如果母亲想要我们尽快领结婚证，你可以说你想要专心科研，最近几年不准备结婚，那她就不会再抓着这个事不放。”
在事业和爱情之间，选择前者，非常合理。
戚枝定定地望着她，阮仟桃将手背在身后，不让他发现自己紧张时的小动作。
捏指肚，画圈圈，十指交握……
她清楚自己这个习惯不好，太外露了，但习惯之所以是习惯，在于日积月累中形成肌肉记忆，改起来不容易。
戚枝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告诉宁阿姨他想要几个月之后结婚，她一定会让桃桃答应下来。
他的蜜月旅行计划修改好了，到时候可以去桃桃想去的、人不那么多的地方玩。
她想住在海边，他列出了全部的备选酒店。
她想要拍好看的照片，他有买相机，学习摄影技巧。
他做好了所有准备，她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
“你有其他的想法，我们可以一起商量。”阮仟桃往前迈一步，笑容如同冬末初升的太阳，做好了长期拉锯的准备。
戚枝伸出手臂，白衬衫不再平整，多了几道凸起来的痕迹，显得恣意。
阮仟桃觉得眼熟，那天在商场，她从试衣间出来，戚枝也是这副姿势。
他想要她抱一下。
这不符合保持距离的原则，可是如果能换来5年内不结婚……
假期最后一天，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阮仟桃把戚枝带到附近的绿化地，这里很少有人经过。
“抱一下就延迟婚期？”
“嗯。”
阮仟桃闻到草木的清香，也许是因为名字和木相关，她觉得和戚枝很搭，如果把他放在这片区域，他也能长成与众不同的竹子，一眼望去最清翠干净。
手臂在缓慢收紧，鉴于对方付出的代价，她没有阻止。
隔着绵软的布料，她清晰地感受到温热在她的背部游弋，速度太慢却又不容置疑地收紧，像是一条慵懒的蛇在巡视领地。
阮仟桃还没和异性这么亲密过，她觉得有些陌生，除此之外，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戚枝对她的“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想拉近距离，更深层次地感受彼此，仿佛无法自控的本能。
可惜她不是他的夏娃，无法成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鼻尖被压在戚枝的胸膛，阮仟桃有些呼吸不畅，她拍拍戚枝的背，示意他放开。
一阵猛烈的收紧，阮仟桃被惊到呛了一口空气，压抑地咳出声。
如同巨蟒攀附的拥抱转瞬之间松开，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幽暗的树影之下，戚枝端详着自己的手，没有回过神。
树叶沙沙，被紧攥的余韵让阮仟桃身体发麻，气氛愈发不对劲，她还是第一次见戚枝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他这几天的变化很大，但都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直到这一刻，阮仟桃才发现，戚枝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活在一个冷色调的独立世界。
起码，他对她有“占有”或者说“掌控”的欲望。
“姐姐，对不起，我弄疼你了。”戚枝懊恼的样子不是假装，他想要检查或者抚摸她的手臂，被她避了过去。